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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0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最好是敌人的枯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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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仗打的刘綎有点索然无味,光放炮了…

可刘綎真的很开心,这意味着大明军不用牺牲太多,伤亡过重的进攻这些山城,这对长期在西南作战,需要攻克山城的他而言,实在是天大的好消息。

慈不掌兵,不代表着刘綎不珍惜军兵的性命。

军兵都是父母的孩子,也是孩子的父母,老乡们把孩子交给了他,过重的伤亡,他无言面对这些父老乡亲。

能少死人还能赢,简直是太棒了!

侯于赵看完了所有的塘报和奏疏,露出了一个笑容,他不是一个完全纯粹的文官,当年也跟着李成梁在广阔的辽东东奔西走。

那时候,大明没有这麽多丶这麽厉害的火器,每攻克一个夷部,就要付出巨大的伤亡。

侯于赵记得李成梁每次凯旋后,都会在花楼里泡很久很久,放浪形骸,不过是掩盖悲伤,悲伤是一种软弱,不应该出现在主帅身上。

所以侯于赵和别的辽东巡抚不同,他从来不反对李成梁建花楼。

侯于赵亲身经历过不止一次,昨天,稍显稚嫩的脸庞,还在跟前一口一个大帅的叫着,李成梁还给了他一脑瓜,训斥他没个正行,今天年轻的军兵,就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枯骨。

抵背杀敌的战友的阵亡,对生者,同样是折磨。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些枯骨,最好是敌人的。

「去把捷报给先生和戚帅送去!」朱翊钧把一份快乐分享给了文张武戚和侯于赵,就是四份快乐,等他刊登邸报之后,就是亿万份快乐了。

西南战事一旦进入了烂仗阶段,就不光是西南的问题了,而是整个大明的问题,粮饷辗转半天下,从来不是一句空话,因此要调动大量的人力物力入川,就和腹地人人相关了。

这个问题,朱翊钧早就跟张居正讨论的很清楚,写入了公私论中。

冉淑妃就是这麽来的,朱翊钧当初提了一嘴,张居正就给他找了一个冉淑妃来。

捷报传到了大将军和元辅面前,大将军和元辅正在钓鱼,就在行宫旁边有个鱼池,是大将军和元辅闲暇时刻必然会去的地方。

「理所当然。」戚继光看完了塘报,甚至觉得刘綎打的已经很好了,他过去,也是打成这样。

「顺理成章。」张居正看完了塘报,放下塘报又拿起小说看了起来,他现在看小说也不避着人了,他看就看了,除了陛下会说两句,没人敢说。

而且陛下也看!

捷报传到了京师,通过邸报通传天下。

喜气洋洋之中,朱翊钧和松江府地面官员,发生了一点分歧,关于八月份的万寿圣节。

上一次朱翊钧在松江府过万寿圣节,当时松江府整整操办了一个月,后来他回京后,下旨不得大肆操办,一切从简,修省以应天变。

但松江府地面根本不听皇帝的,从五月份就要开始准备,非要大办特办,一个月确实有点长,办半个月刚刚好。

朱翊钧把李乐和王谦叫到跟前,一顿臭骂,李乐和王谦表面唯唯诺诺,暗地里还在紧张筹备。

王谦四月初三要赴任吕宋,在离任前,他非要把这事儿给办了。

朱翊钧仔细询问后,才知道了为何李乐丶王谦宁愿忤逆圣意也要操办万寿圣节。

因为赚钱。

松江府和顺天府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松江府富得流油,松江府的商品经济高度发达,但是能找个由头大肆庆典,促进消费的机会真的不多,万寿圣节,显然就是一个极好的理由。

京师和松江府都是商品经济,但京师是供小于求,导致物价价格很贵,一石米京师卖五钱银,而松江府只要三钱银,如果吃舶来粮,能更低。

当然要是非要买昂贵商品,一斤米,半两银子的米也有。

松江府整体上是供大于求,所以找个由头大肆庆典,促进消费,就成了松江府的需求。

而且这里面还涉及到了忠诚的问题,陛下在松江府,不能比在顺天府丶应天府过得差,京师有的,松江府要有,京师办不了的,松江府要办好,这样,陛下驻跸松江府就非常合理了。

现在有驰道,凭什麽你顺天府就一定是京师?

最终皇帝也没能拗的过臣子,答应了下来,办可以,半个月也行,但今年闰八月,就不能再办了。

按李乐的意思,居然要趁着闰八月,再过一次万寿圣节,简直是简直了。

「宗信,回到了吕宋,定要切记,安全为主,如果事情有变,就坐船回来,剩下的交给朕解决。」朱翊钧对驸马和公主如此叮嘱。

这次殷宗信回吕宋,是有些危险的,因为要对十个营进行混编丶轮换,要让吕宋十个营的参将丶庶弁将回大明学习后,另择他地赴任,比如江户城,比如长崎丶比如大阪湾等等。

若是这十个营的将领不肯交权,殷宗信被当做是叛徒,麻烦就大了。

「陛下,臣倒是不觉得会有什麽事情发生,都是大明人。」殷宗信觉得有点怪,朝廷有点谨小慎微了。

伏波将军徐桢,镇海将军王虎,他们本身都是广州人,不是吕宋人。

他们对吕宋没有太多的认同,能从总督府调回大明腹地,是天大的荣幸,哪里会反抗?

当年,大明朝廷的确是不能妥善安置客兵,只能让他们搏命去了吕宋,可这也不是仇恨,而是恩情。

开拓行动是大明朝廷支持的,虽然当时朝廷力量有限,支援的东西少,就给了几把平夷铳,但麒麟号不是假的!

殷宗信认为,徐桢丶王虎他们应该觉得,他们就是陛下从广州派到吕宋的,吕宋是总督府而不是行省,只是因为王化不足。

而吕宋水师也一直是南洋水师的一部分,而非独立于大明之外的独立军事组织。

积极调整政策,缓和彼此矛盾,加速融合,是朝廷的职责。

而且,吕宋大部分汉人,都觉得国姓爷真的是老朱家的人,那个广为流传的传说,连殷宗信都信了。

故事可能是假的,但向心力是真的。

但是,殷宗信非常清楚人走茶凉的道理,现在还能讲讲故事,时间一长,故事讲不下去,离心力就会越来越强。

殷宗信认为这次对吕宋政策的整体调整,完全没有问题,是王化的必然进程。

「宗信也帮朕看顾王谦一二,朕和他私交极好。」朱翊钧看了眼王谦,叮嘱殷宗信,哪怕他真的有割地自治的想法,巡抚是绝对杀不得的,否则就是彻底撕破脸,唯有兵戎相见了。

他说的是私交,但也是国事,王者无私。

「臣晓得。」殷宗信领命。

殷宗信丶朱轩嫦丶王谦等一众官员在观潮阁拜别了陛下,上了栈桥,登上了麒麟号。

朱翊钧站在了观潮阁看了许久许久,直到麒麟号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的大海之上。

船队四月初三从松江府出发,四月十八号就抵达了马尼拉港,伏波将军徐桢,镇海将军王虎在马尼拉港口迎接殷宗信回来,今天起,殷宗信就是国姓宗信,也是泗水侯丶吕宋总督了。

对于王谦这位吕宋巡抚的到来,徐桢和王虎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了担忧之色。

为了迎归,徐桢和王虎等吕宋十虎操办了接风宴,为殷宗信接风洗尘。

在宴会上,王谦推杯换盏,丝毫没有士大夫的做派。

王谦放下了酒杯,看了一圈十虎,殷宗信乐观了,事情非常的棘手。

至少十虎并不愿意离开吕宋,而且很有可能代表了十营的态度,当然这不代表十虎下定决心,要跟大明兵戎相见。

暴力失控的可能存在,而且最少有三成以上,十虎对巡抚的态度,可窥一斑。

这就要看王谦办事能力,朝廷能给的都给了。

王谦不动声色,依旧推杯换盏,这接风宴,王谦酒没喝多少,反而是把十虎的态度,全都试了出来。

做任何事,最忌讳的就是先入为主,把人简单的划分到某个阵营里去,这边是忠诚的,那边是不忠的,人是极为善变的,甚至,人都不能共情过去的自己。

那麽是在扣帽子,不是划分阵营。

找到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是阶级论斗争卷的第一纲领。

王谦的试探主要是试探他们对朝廷的看法,他们的诉求,他们想要什麽,不想要什麽。

他放下了酒杯,露出了个笑容,问题的关键是找到关键问题,他找到了那个关键点。

这个关键就是殷宗信。

十虎固然各有各的想法,但他们缺少了一个主心骨。

殷宗信一旦被说服,十虎就会真的变成吃人的老虎,殷宗信不被说服,十虎就是群龙无首丶一盘散沙,可以用的办法实在太多了,王谦眼珠子一转,就是九种办法。

挑拨离间丶里挑外撅丶煽风点火丶戴高帽丶穿小鞋丶泼脏水丶抓痛脚丶扣帽子(贴标签)丶挖墙脚等等,王谦不要太擅长。

智斗,十虎斗不过一个王谦,但武斗,十虎能杀一千个王谦。

不让矛盾彻底激化到冲突的地步,其中最关键的就是殷宗信他的态度,无论如何都不能变。

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就找到了关键的切入口,接风宴散了之后,王谦请殷宗信单独留下说话。

「总督想来也看出来了,这几位,不太想挪窝。」王谦给殷宗信倒了杯茶,驸马丶泗水侯都是武勋超品,官阶在王谦之上。

「是有点,我完全没料到会这样。」殷宗信眉头拧成了疙瘩。

从什麽时候开始改变的?

他居然还以为十虎会感恩戴德,没想到他们对巡抚的态度,都颇为警惕。

王谦这话是试探,试探殷宗信的态度。

吕宋短时间内,还不能脱离大明独立存在,殷宗信必须要回京面圣,领到吕宋总督的职位,才能维持吕宋总督府的持续。

王谦试探殷宗信是不是卧薪尝胆,故意伏低做小,一切领到吕宋总督的印绶后,再做筹谋。

但王谦发现殷宗信不是装的,他好像和十虎不太熟,这种不太熟意思是,是殷宗信和十虎不是完全的一条心。

可为什麽会这样呢?

电光火石之间,王谦想到了国姓爷的安排。

殷宗信长期驻扎在元绪群岛的赤军山港,名义上是要让殷宗信在赤军山港立些军功,但不完全如此。

殷宗信因为长期驻外,又和公主一直生活在一起,殷宗信所思所想所虑,更靠近朝廷,而非吕宋总督府,而且因为殷正茂的刻意安排,殷宗信和十虎之间,并没有建立血义。

从殷宗信到赤军山港驻军,殷正茂已经在安排自己的身后事了,甚至更早。

「不肯其实也无碍,咱们慢慢来,人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必然有所眷恋,不要催逼,更不能威胁,要一一个个的谈,询问他们的具体想法。」王谦叮嘱着殷宗信,不要急,陛下给了足足一年的时间。

王谦多少有点愧疚,他在规训,他给殷宗信注入了一个『我们是自己人丶我们的目标是完成陛下任务丶我们这麽做才是对的』这麽三个心理暗示,而后围绕着这个心理暗示进行活动。

人,的确是可以被规训的,但王谦可不觉得吕宋脱离了大明,会有什麽好下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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