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2 / 2)
“什么人,给您祝寿的人?”薄时予侧脸覆着冰,丝毫没有正常的人情意味,手指拨弄着手腕上的劣质红豆,如同随意拨弄其他人的恐惧和惊惶,唇边还淡笑着,“看来是我一直太温和,让您的错觉这么重,以为算计了我的人,还能安安稳稳过寿。”
“我们柠柠……”
他血色淡薄的唇间咬出这几个字。
“在山上跳舞的时候,栏杆松了,差一点掉下去出事,脑后也流了血,身上几块瘀伤,我离得那么近也不能拉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遇险,被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轻而易举救下来。”
“然后我终于梦醒,意识到自己只是个彻头彻尾没用的残废,连最基本的保护都做不到,有什么资格肖想她。”
“生日当天,她被我赶出家门,您的愿望达到了,是吗。”
老爷子养尊处优,商场里得势多少年,知道这个孙子是个带着邪的反骨,但没料到会有面对他而脊梁骨发寒的一天。
他定了定神,沉声道:“这算什么大事,值得你这样兴师动众?时予,我没想伤她,就算那天没人拉住,掉下去也有防护措施,出不了大问题,就算这方法不光彩,效果不是摆在眼前了吗。”
“你陷太深了,爷爷是帮你早点认清现实,免得梦长了就醒不过来,耽误更多时间,你还沈禾柠自由,对她来说也是解脱。”
他甚至意味深长,带着为了薄时予好而不被理解的口气:“时予,早点放弃是好事。”
薄时予的右腿阵阵剧痛,也难以抵御胸腔里被绞磨着的疼。
他少年时候经历过一次有预谋的绑架,对方是薄家当时最大的竞争对手,兵不血刃的商场斗争里,他们穷途末路,被薄家逼到生死关头,退步就是倾塌,于是不择手段绑架了他这个据说最受重视的孙辈。
那些人想逼着掌权的老爷子认输投降,换孙子的安全。
然而接下来薄家给他的,是长达两天的漫长考虑,以及最后的放弃。
整个家族放弃他,连同他的爷爷,父母,无论是否经过了挣扎,结果都还是统一战线地选择要这场斗争的胜利,把他的生死推到可有可无的位置上。
如果能活下来当然好,如果不幸出事,那也是为了家族的牺牲,儿子么,薄家人还都年轻,再生就好了,又不是非他不可。
是他自己遍体鳞伤逃出了那个地方,被追上的时候,对方因为筹码失效,已经失去理智,一门心思要他的命,恰好警方也赶到,他才活了下来。
被送回薄家以后,爷爷父母都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嘘寒问暖,做着事后的补偿,认为他应该理解,尽快揭过这一页。
他从那天开始再也没开过口,不说话,没有表情,拒绝沟通,封闭在空荡的阁楼上,如同把自己永远关进那个被放弃的黑暗破屋里。
br /> 然后他的爷爷和父母,因为他这种所谓的心理疾病无法治疗,长时间看不到好转,彻底失去耐心,不再踏足阁楼,要了新的孩子,第二次把他放弃。
他十岁出头,日复一日困守在那个空荡的阁楼上,成了薄家不能提起,人人生畏的怪胎反骨,他狭小世界里的窗户一扇一扇关闭封死,黑暗像长满獠牙的恶鬼,将他吞没殆尽。
直到某一天,意识里最后一点光亮也要消亡之前,他太久没有过声音的房门突然被敲响。
一双稚嫩到随意就能捏碎的小手,手背带着软绵绵的小窝,胆大包天的,摇摇晃晃伸进他漆黑到不见五指的囚笼里。
她仰着巴掌大的一张脸,眼睛汪满了水,不管不顾张开手臂抱住他的腿,轻声叫:“哥哥。”
明明素不相识,却好像是奔他而来。
他排斥也害怕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反复把她赶走,从房间里像拎着小鸡仔一样丢出去,换做以前的别人,不需要这么多次,很快就会冷下脸,不敢再沾他的边。
她却仿佛不知道疼,就算被他失手捏出伤来,也还是锲而不舍抱着她那些廉价的,自己奉若珍宝的小零食小玩意儿,巴巴地堆到他门前,小动物似的蹭着门,奶里奶气不停喊哥哥。
他长达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等着她放弃。
等到日复一日,按照过去的经历,已经足够他被放弃十几回,她的头发都从傻傻的羊角辫,长到可以垂到肩膀上,她依然没有一天停止地跑过来抱他。
终于那天她不来了。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反正习惯了被放弃,他不疼,不在乎,但他身体像是不会动了,把自己蜷在阁楼最黑的角落,疯了一样等那道门响。
只要响了,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到那时他才明白,他接受了被所有人放弃,唯独每天来撞门的小姑娘,他想做她哥哥,保护疼爱她一生,只要能换她一个不弃。
他等到夜里,心被不断地抓挠撕扯开,才知道小姑娘如同他当初一样被人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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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闯出阁楼,时隔好多年离开薄家那栋囚牢,不顾一切地去找她,最后把她从一堆脏污里捞起来的时候,她颤巍巍抱住他的脖颈,小奶团一样贴上来,哭着叫他哥哥。
那一刻开始,柠柠就是他的全部。
他不是被放弃的怪胎反骨,她也不是无家可归的小流浪猫。
他竖起一片很小的屋檐,就够小猫遮风挡雨,跟他互相依偎,有他之后,她就是他耗尽全部也要双手捧起来的宝贝。
柠柠是他明晃晃的软肋和弱点,再到如今爱|欲狂热,所以要把他心碾碎多容易。
说好了用一生疼爱和保护来换她不弃。
现在他身体残废,缺陷太深,连最简单的保护都不能做到的时候,他不等柠柠来放弃,就先一步放弃了他自己。
但这句话,薄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对他说。
薄时予看着已经头发斑白的爷爷,端起了面前的酒,朝他举了举:“过去你们掌权,我是个应该被牺牲的弃子,现在薄家到了我的手里,你们不在乎的小流浪猫,就是这个家的至高无上。”
“我会把自己放弃掉,但是拿算计她,伤她身体当手段,”他笑了一下,“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善了。”
老爷子双臂发抖,头一次在孙子面前大幅失态,脸颊肌肉抽动着怒道:“我只是想让你过上正常生活!是害你吗?你以为沈禾柠多把你当回事!她走出你的门,男朋友随便换,昨天谈恋爱,今天就能跟人见家长!你以为她非你不可?!”
薄时予苍白的手指用力按着杯壁,透明杯沿贴上淡色的嘴唇。
他置若罔闻,把酒仰头咽下,随手丢了杯子,“砰”的一声炸响:“爷爷,安心养老吧,从今天开始,你手边能动用的一样都不会留下,也别想再走出老宅一步。”
“至于我,”他瞳中一片薄红,“死活都是她的事,别人过问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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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家老爷子被薄时予身边的人从另一扇门请走,直接带上车,甚至还侮辱性极强地给打包了两兜饭菜,
老爷子端了一辈子的形象尽失,狼狈地厉声道:“薄时予,你这么鬼迷心窍的,就等着被一个小丫头给玩儿死!”
这道余音许久后才从空旷的包厢里散掉,薄时予独自坐在桌前,盯着地面上的碎玻璃,按了按那枚冰冷的观音,转动轮椅离开包厢。
江原从走廊转角跑过来,极力掩饰着表情的异样,抓住轮椅把手,低声说:“时哥,那边电梯人太多,我们走另外一边。”
他动作快得不寻常,恨不得当场直接开个传送阵,薄时予按住向前转动的金属轮,抬了抬眼帘,冷戾看他:“什么事。”
江原后背的衣服快被汗湿过去,忙解释:“真没事,就是刚路过,看到吵得不行,所以——”
他急于走出这片范围,但走廊另一端悠悠响起的一道娇软女声,在只有极淡轻音乐的走廊里如同惊雷,直接贯穿薄时予的耳膜。
“阿姨,我跟展凌哥恋爱的事,全听您的意见。”
“我家里没什么亲人,只有一个关系很远的小叔,他前两天刚说过,我谈恋爱跟他无关,他让我随便。”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沈禾柠,你是想让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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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波修罗场已经到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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