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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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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上礼亲王近乎讨好的眼神,顾非池轻抚着衣袖。

那动作,那姿态,看着很是优雅,目光犹如一泓深潭,波纹不动,透着不动如山的坚定不移。

少顷,顾非池才悠悠地开口道:“二十六年前,先帝下旨给唐弘诏与我娘赐婚,赐婚圣旨下达后不久,唐弘诏亲自去了趟卫国公府登门求亲。”

所有人都从顾非池对皇帝的直呼其名中听出来了,他对他这位父皇有多么的不喜。

在场的众人都是先帝时的老臣,对于这桩赐婚的来龙去脉还是清楚的。

二十六年前,当时还是世子的顾延之与三千天府军在西北战场失踪,下落不明,老国公因此大病了一场。

卫国公府子嗣单薄,老国公膝下只这一子一女,先帝在那个时候下旨给顾明镜与当时的二皇子唐弘诏赐婚,是为了安国公府的心,表示对国公府的器重。

“外祖父最初是不同意这桩婚事的,卫国公府不愿陷入夺嫡之争。”顾非池说着,就扭头望向了窗外。

窗外红枫似火,秋风一吹,几片零星的红叶自枝头飘飘荡荡地落了下来。

“当时唐弘诏向外祖父保证,他对皇位无意,只想当个散闲王爷,这才打消了外祖父进宫拒婚的念头,还对我娘承诺将来会让一子姓顾,过继给顾家。”

“并说,这是先帝赐婚的本意。”

“我娘这才应了这门亲事。”

现在,顾非池是顾明镜的独子,这个承诺自然得应在顾非池的身上。

殿内静了一静。

众人交换着微妙的眼神。

像类似的事在大景朝也不是没有先例,第一代长兴侯膝下只有一子二女,后来幼子战死沙场,太|祖皇帝怜惜长兴侯年老,膝下无人送终,便做主让长兴侯出嫁的长女把嫡次子过继给了其弟以延续香火。

“……”礼亲王略有些尴尬,差点又没拽下两根花白胡子来。

他扫视了徐首辅、庄亲王等人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们也都说两句啊。

总不能真任着顾非池胡来吧?

谁都能看出来,顾非池这是在跟皇帝赌那口气,不气死皇帝是不甘心呢!

说句实话,礼亲王也不是不理解这孩子的心情,养恩大于生恩,顾延之亲自将这孩子养大,还养得这般出色,可真是大景朝的功臣了。

反观皇帝……

礼亲王在心里暗暗叹气,但那些个大不敬的话不能说啊。

徐首辅其实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只能干巴巴地试着劝顾非池:“殿下,国公爷当年化险为夷了……”

在先帝下旨赐婚后不久,西北就传来了捷报,顾延之不仅还活着,还率那三千天府军借道乌埦国,自西戎西疆攻入,连破两城,还拿下了当时西戎三王子的头颅,逼得西戎不得不自大景西北退兵。

“当初皇上的那些话能否不作数?”徐首辅眼巴巴地看着顾非池。

话是这么说,但

徐首辅再一想,没有了顾非池,卫国公府就只有顾悦这一个嫡女了。

顾家好像也真的是,后继无人了。

按照皇帝当初的承诺……

见徐首辅的眼神恍惚了一下,礼亲王隐约明白他在想什么,急急道:“阿池就算姓顾,那继承的也是这江山,不是国公府。”

不管阿池是姓顾,还是姓唐,都不能继承卫国公府的。

好像也是!徐首辅拈须思忖着,快被绕晕了。

礼亲王觉得不能指望徐首辅了,于是灼灼的目光又看向了怡亲王,意思是,你是他亲叔父,赶紧劝劝。

不想——

“阿池不想改,就不改吧。”怡亲王淡淡道。

礼亲王:“……”

怡亲王继续道:“天子之言,一诺千金。说到底,也是皇兄……亏欠了先皇后的。”

他这番话说得连礼亲王也沉默了。

哎,要不是皇帝对顾皇后做的那些破事,他好好的嫡长子怎么会去姓“顾”呢?

礼亲王纠结地又捋了捋胡子,其他人都不出声,也唯有左宗正庄亲王站在他这边:“皇上是有错,可一码归一码,大景天子还是得姓唐。”

没错没错。礼亲王深以为然地频频点头。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是宗令,得对得起列祖列宗。

礼亲王清了清嗓,可不等他开口,怡亲王就抢先道:“皇叔,借一步说话。”

礼亲王迟疑了一下,跟着怡亲王出了正殿。

门一关上,又遣退了守在大门口的内侍,屋檐下就只剩下了他们堂叔侄两个。

怡亲王好言劝道:“皇叔,今天公文已经昭告天下,对于阿池姓顾的事,也没掀起什么浪花,不如就这样吧。”

“这怎么行!”礼亲王吹胡子瞪眼地看着怡亲王,下巴上的胡须乱飞。

怡亲王又道:“阿池不愿意改,可以等皇孙啊,您又何必一根筋通到底。”

“按礼,入赘也是得三代归宗的……”

礼亲王嘴角直抽抽,这个怡亲王越说越不像话了,他这是把皇帝当作入赘了吗?

怡亲王边说边注意着礼亲王的神色变化,放软了音调叹息道:“阿池这脾气,侄子我也是看出来了,那是谁都劝不了的。”

“这孩子对咱们皇家本就不亲,再说下去,怕是要伤了情感,生出嫌隙来。”

“皇叔,如今只有顺着他,待他亲近了我们,相信了我们,来日再让华阳皇姑母劝劝他,待日后皇长孙出世,姓了‘唐’也是一样。”

表面上,怡亲王说得是真情实意,但其实他心里觉得也有点悬,不过这心里话就不好说给礼亲王听了。

总得先把今天给糊弄了过去。

他拍了拍礼亲王的右上臂,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皇叔,为了这点小事磨了彼此的情份,岂不是得不偿失?”

“咱们要看大局。”

“……”礼亲

王被他拍得手下一不小心就失了轻重(),下巴一痛█()█[()]『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手上又多了一根白胡子,心里也有些意动。

是啊。

阿池马上就要大婚了,很快就会有皇孙……

以这孩子的倔脾气,他们要是再与他犟着,指不定连皇孙也得姓顾。

礼亲王背着手在屋檐下走来又走去,来回走了好几趟,总算是下了决心,终于点了头:“好。”

怡亲王心里如释重负,笑吟吟地推开了武英殿的门。

叔侄两人就又进去了。

殿内众人齐刷刷地闻声望来,礼亲王看着坐在窗边的顾非池,干巴巴地说道:“不改就不改吧。”

虽然不明白他怎么改主意改的这么快,但礼亲王终于妥协了,其他人也不想节外再生枝。

“不过,”礼亲王话锋一转,又强调道,“阿池,你年岁也不小了,得早点大婚才行。”

越快越好!

这十月的婚期还是晚了点,能不能再提早一些呢?

顾非池听他提到大婚,甚是满意,优美的唇角泛起了一抹浅笑,连带眉目也柔和下来。

见状,礼亲王松了一口气,暗道:怡亲王说得对。顾非池这小子啊,自小在卫国公府长大,对唐家人的情份本来不多,不能再消磨了。

现在该让这孩子知道,宗室的这些长辈都是向着他的,都是盼着他好的。

礼亲王想着,又看了一眼另一边的壶漏,着急地催促道:“这都巳时一刻了,阿池,我们赶紧去太庙,吉时就快到了。”

徐首辅嘴角又抽了抽,心中暗道:这所谓的吉时不就是礼亲王随便挑了一个最早的时辰,非让钦天监说这是良辰吉日吗?

就算错过了,待会儿再挑一个就是,也就是晚上一时三刻罢了,耽误不了祭祀太庙的正事。

他也就在心里嘟囔两句,话还是没说出口,还笑呵呵地招呼其他人:“我们走吧。”

众人簇拥着顾非池离开武英殿,一路穿过武英门、熙和门,来到了午门。

午门广场上,已经聚集了近百人,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皇室宗亲、勋贵功臣、以及朝中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全都聚集在了那里,只等着顾非池与礼亲王他们一起前往太庙。

当顾非池出现的那一刻,整片广场都安静了下来,仿佛时间门停止般。

气氛一片肃然。

这些人随大流地朝南而行,经过端门、承天门,走了约一盏茶功夫,从长安左门进入太庙,又穿过三重高墙,这才来到了位于太庙中央的前殿。

殿外两排苍劲的百年古柏林立,屋顶那片片琉璃瓦在早晨璀璨的阳光下折射出异常明亮的光芒,衬得这里的气氛庄严肃穆。

太庙是皇室家庙,其他外姓人全都毕恭毕敬地停在了前殿外,唯有顾非池、礼亲王等皇室宗室子弟进了前殿。

殿内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檀香味。

从前祭祀太庙这样的大事至少要提前一个月准备,主

() 持祭祀的人还得提前斋戒沐浴三日,可这一回,事情实在紧急,礼亲王也顾不得这些繁文缛节了,生怕皇帝等不及突然就驾崩了。

这一次可以说是大景朝建国后,最草率的一次祭祀了。

仪式在礼部官员的主持下,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左宗正庄亲王亲自请出了玉牒,由宗令礼亲王亲手执笔。

在玉牒上今上元后顾氏的名下,添了长子——

顾非池。

这三个字礼亲王写得艰难无比,几乎是一笔一划。

原本好好的玉牒里,唯有“顾非池”是姓顾的,与周围其它数以百计的名字显得格格不入,礼亲王只是这么看着就想哭,觉得自己真是对不起太|祖皇帝。

觉得自己将来去了九泉之下,怕是会被列祖列宗一人一巴掌抽死的。

亲眼看着墨迹干涸,礼亲王又矛盾地感觉如释重负,总算是了结了一桩大事。

他带头跪在了蒲团上,将犹带墨香的玉牒供奉到了神案前,又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如此,顾非池便算是正式认祖归宗了。

礼亲王看着跪在他左侧的顾非池,神情一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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