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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良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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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真人就是一愣:“不是,刚刚不是你说——”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我是说修业不能放松,我没说过年也不让放松啊!你看看你,还把安安叫回来,真是!”叶真人严肃地批评了姜真人,看向姜安安又换一副和蔼表情:“没事,你继续去玩耍。修行的事情,年后再说。”

很明显,在险些陷入留守老人独自过除夕的境遇后,叶阁主是痛定思痛,来玩拉拢分化那一套,要重新归帮分派了。

姜安安已不是七八岁的时候,当然晓得叶伯伯的狡猾,但得到玩耍的允许,总归是好事。遂是偷偷一笑,瞧着自家兄长。

姜望一脸无奈。

姜安安顺手在兄长的餐盘里拈了一片年糕,唤了声:“蠢灰!”

蠢灰一口将面前的饭盆吞干净,摇身一跃,化成一头四爪踏焰、眸腾黑气的巨犬,长毛垂下如灰缎,横在星空下。

姜安安一跃而起,驾乘此兽,又行空远去了。

姜望是个输得起的,被叶小花设了套他也认,只怪自己未提防,不怨对手太狡猾。

但叶青雨拿起酒壶,给老父亲倒酒,却是不轻不重地提醒了句:“差不多得了啊,大过年的。”

“伱们看看,这丫头说的什么话?”叶真人看了看祝唯我,又看了看向前:“好像我欺负人似的!”

最后看向姜望:“我有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与叶真人可是忘年之交,哪里用得着‘欺负’这个词?”姜望主动道:“来,我敬您一杯,感谢您这么多年的照顾!”

“谢我对谁的照顾?”叶凌霄不动声色地问。

若是谢叶真人照顾姜安安,那这杯酒不必喝,凌霄阁宗主照顾凌霄阁门人,哪里需要谁来谢!

若是谢叶真人照顾叶青雨……说不得大过年的,这仙都就要开个瓢!

“感谢您对我的照顾!”姜望老老实实躲过致命一问。

两人便饮尽了。

如是碰杯数次。

叶真人带着三分酒气,好像真有几分醉意似的,搭着姜望的肩膀,摆出掏心窝子的架势:“望啊。你可能对我有点误解!”

姜望眨了眨眼睛:“我一直觉得您胸怀宽广人格伟大卓尔不凡超逸绝伦……应该没有误解吧?”

“你看人很准!”叶真人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你可能对我的行为会有误解。”

“怎么说?”姜望很配合。

“我也不是不让你进门。”叶真人语重心长:“我一直很欣赏你,你忘记了?但你现在是太虚阁员,你肩负重责,众望所归啊。你要公平公正,你要绝对中立,你要注意影响。你说你成天往云国跑,这合适吗?云国大小也是個国家,传出去旁人还以为咱们有所勾结。这不是败坏老夫名声吗?我不是把你拒之门外,我是维护你的名誉。我的良苦用心,你可懂得?”

“爹,你喝醉了!”叶青雨伸手过来,摘掉他的酒杯。

叶真人脸上确有几分酡红,含着酒气道:“喝醉正好,所谓酒后吐真言!这有些话我平时都不好意思说,怕伤了年轻人的心,今天喝多了,总不会怪我?”

叶青雨欲言又止,您老人家虽在酒后,哪有一句真言!

“我理解的,叶阁主。”姜望很懂事地点头:“您为我们晚辈操碎了心,也是时候好好休息啦!来,我再敬您一杯。”

“酒就不喝了,我不胜酒力。”叶凌霄眯起了眼睛:“你想我去哪里休息?”

姜望一脸纯良:“鄙院有客房。”

“是吗?”叶真人眼神危险:“我怎么听到了弦外之音呢?”

“您一定是误会了!”姜望质朴地笑道:“我都不会弹琴,弦都找不着,何来弦外音!”

“是吗?”叶真人笑了起来:“我家青雨琴弹得如何?”

姜望诚恳盛赞:“如闻天籁,如痴如醉!”

在那架焦尾送来之前,咱的宝贝女儿可是从来没有摸过琴啊。

叶真人保持着笑容,仰望夜空,道了声:“好月色!”

姜望搜肠刮肚地附和道:“真好看!”

叶真人收回视线,慢慢地落在姜望脸上:“如此良辰美景,咱们何不切磋一场,以飨此兴?”

姜望下意识地就要平步青云,但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已是当世真人……

今时不同往日了!

忆昔当日殴,切齿如在前。

他跃跃欲试,但又警醒地道:“只是切磋助兴的话,我用不着搬出太虚阁吧?”

叶真人听出来这是点自己,傲然一笑:“大家徒手相搏,不借外力,雅事耳!”

祝唯我默默地往边上站,向前还顺便把火锅端走了。

咚!

叶青雨的酒杯,不轻不重地顿在了桌上,她在月色之下,露出一个皎洁的笑容:“要不我走,给你俩腾个打架的地方?”

“什么打架!你这孩子!”叶凌霄笑着坐下来:“我说的是猜拳行酒,切磋这个,你扯到哪里去!为父是那么不矜身份的人吗,一大把年纪了,还与年轻人殴斗?”

姜望也是满脸带笑,很是积极地挽袖子:“叶伯父,今天咱们就喝个痛快!”

他又拿眼去瞧端着火锅的向前:“你是不是打算换一锅?”

向前眨了一下死鱼眼:“是……吧。”

“那还愣着干什么?”姜真人摆摆手:“就在隔壁,快去快回。”

院落很快又活泛起来,猜拳声,碰杯声,喧哗长夜。

……

……

新春之月,不独悬照一方。

转过年就是庄历启明四年,新安城里同样万家灯火。

黎剑秋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文士服,独自走在长街。

前方广场刚刚放完一场盛大的焰火,归家的人潮散向各方。他正在其中一条街,与其中一股人潮相对……在人们兴高采烈的前行中,他仿佛在倒退。

迎面的人影都是模糊的,阑珊灯火在摇曳。

笑语欢声在耳边,如在天边。

这一生中许多的时光,在追忆之时,就开始流动。

他常常会觉得,他会死在某一个除夕夜。平静得像是点亮一盏灯,一盏灯又熄灭。

他常常会想起那个夜晚,董阿让他离开,送一块牌子去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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