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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着恶臭,漆黑而深不见底。
须臾,探出一张衰老的脸。瘦得不成形,假使剥了皮,就剩白生生的骷髅似的。他的眼眶中,只有眼,没有光,鼻子下一张嘴,嘴边有一颗痣,好像黏着一粒芝麻。
第85章 美椒酒
仇致远进入屋内,闻见一股馊味,赫然发现,那味道并非是马车里带下来,而是屋里两个委顿的老人体内散发出。好像自内而外开始腐朽,渗透出的信号。
不待仇公吩咐,自有仆下抬了二老去擦洗换衣,一番拾掇,再送到仇致远跟前,那体味为衣服的皂角清香所掩盖。
两人已老得看不大出年纪,或许舟车劳顿以前,还有迹可循,到得仇府后,已然成了两摊烂泥,说是从地里刚挖出来的,也有人信。
老翁目光浑浊,老媪则蜷缩在长席角落里,嚅动嘴唇轻轻絮语,说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这源源不断的魔音贯耳,带着极其诡异的色彩,令屋内侍奉的人皆频频侧目。
“这,”仇致远做出思索的神情,“就是刘瞻?”
手下答道:“是此人。”
“刘瞻,唔,疯老婆子叫什么?”
二老昏昏欲睡。手下道:“她没名字,早年卖身王府为女奴,主人家叫她逢春。”
听得这个名字,老媪抬头,茫然寻找是谁在叫唤自己,她白发蓬乱,脸皮皱褶发黑,布满斑痕,像块风干的树皮。
仇致远道:“怎么这副模样?当年可不是这样,这二十年,交给你看管,别是把人给本公折腾死了。”
手下诺诺连声,直说不敢。
仇致远这才恍然记起,上一次见到此二人,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二十年可以发生很多事,二十年前的自己,尚且意气蓬勃,做着小小一个黄门,给单官当跟班。二十年前的梁玹,还叫梁敝子,不经人事,跪在王府大院听单官宣读册封,表情惶恐又惊喜。
二十年后,嶂山王府唯二还知道真相的两个仆人,已成了这副鬼样子。仇致远不禁庆幸,他本留着二人以对付梁玹梁珩父子,谁曾想岁月如梭,都快留到棺材里去了!幸好人还有口*气在。
“还听得见人话么?”仇致远缝里的眼光审视刘翁,老人勉力应声。
“七十古来稀,寿数都算到头了,还记得自己前半生的事儿么?”
下人奉上茶水,仇公好整以暇,吹开茶末,道:“本公替你回忆回忆。刘瞻,年轻时你曾在王府中做账房先生,这老婆子当年是王妃身边的侍女。你二人同在王府为奴,天雷勾动地火,私下暗通款曲。没多久婢子就身怀六甲,巧的是,嶂山王妃也在有孕在身。一个孕妇伺候另一个孕妇,有所疏忽也在所难免,婢子失手惊了王妃胎象,你二人被赶出王府。王妃受惊,诞下一个死胎。婢子同一时间临盆,孩子却消失不见了,第二天,王妃的孩子就这样活了过来。”
二老人喘气同鼓风,仇大人的话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头脑已衰微得无法思考。
自从位居人臣之极,仇致远还是头一回如此受到忽视,甚至不能通过示威与发怒解决问题。
手下道:“太老了,从去年起,耳朵就背了,脑子也糊涂了。”
仇致远默然。
瓷杯在刘翁面前四分五裂,开水摔溅到老人脚背。
““你本一粒微尘,王爷甚至不屑低头赏你一眼,虽流言满天飞,早几年他都懒得动手收拾你夫妇。梁敝子受册为太子后,王爷动了杀机,如不是本公保你二十年,你有命活到今天么?”
下人又递了新茶上来,仇致远接过,沾了唇,放在侍人手心,烫得人一抖,却不敢松手:“本公也不能白养你夫妇二人这么多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这个道理。”
老人也不知在应什么,嗓子眼儿里诶诶几声。
手下道:“章仪宫换了片天,指认儿子还行,指认孙子,就这两老糊涂,如何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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