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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瞒天过海(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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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套动作做得是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勉强。

「老奴,魏忠贤,恭迎陛下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辇的珠帘「哗啦」一声,被一只有力的手轻轻掀开,露出了皇帝那张年轻却已不怒自威的脸。

他瞧着地上跪得如同一块石头的魏忠贤,淡淡地说了句:「起来回话。」

「谢陛下天恩!」听了这话,魏忠贤的身子微微一动,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可那腰,依旧是猫着,像一张拉满了的弓。

朱由检也不在城外耽搁,只让魏忠贤随驾入城。

这一路上,他便坐在车里,透过窗纱瞧着这松江府的街景。

只见街道比别处都要宽阔平整,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车马行人川流不息,却不见拥堵。

远处的码头上更是桅杆如林,帆影蔽日,无数的工人正喊着号子,将一箱箱的货物搬上搬下,一派忙碌兴旺,却又井然有序的景象。

他瞧着,暗暗点了点头,心里对魏忠贤的这份差事已是有了七八分的满意。

及至到了府衙,屏退了闲杂人等,暖阁里只剩下君臣二人时,朱由检赐了座。

魏忠贤谢了恩,却只敢挨着那绣墩的边儿坐了小半个屁股,整个身子还是往前倾着,那模样,好似随时都要弹起来接旨一般。

朱由检看着他这副小心翼翼的姿态,心里也不免生出些感慨。

眼前这人若论起揣摩人心的本事,论起办差的忠心和手段,确是有他独到之处的。

「老魏啊,」朱由检这一声称呼叫得甚是亲近,仿佛不是君臣一般,「朕这一路行来,瞧着这松江府的光景,你做得不错。」

魏忠贤听了这话,那老迈的身子竟是猛地一颤,一双老眼里竟是泛起了一层水光。

他慌忙离了座,又跪倒在地,声音都有些哽咽:「皆是托了陛下的洪福!老奴……老奴不过是奉命行事,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只怕办得不好,辜负了陛下的天恩。」

「朕信你。」朱由检的声音淡淡的,可这三个字听在魏忠贤的耳朵里,却比那世上任何动听的言语都要让他熨帖受用。

「这松江府,是朕将来国策大计里极要紧的一步棋。海外的生意,商贾的税赋,这都是将来我大明国库的根本。这里头的分量,朕不多说,你心里当有个数。」

他话音略顿,眼风一扫,话锋也随之一转:「只是,这里头的道道与你过去在宫里,在京城办的那些差使不是一回事。你虽懂得权术,善于统筹,可要说起这做买卖的学问,这格物致知的道理,终究是个门外汉。朕把侯恂丶杨嗣昌那几个精于理财算学的能人给你留下,你可明白朕的苦心?」

魏忠贤连忙叩首道:「老奴明白!陛下圣明远见,老奴万万不及!侯大人丶杨大人,那都是朝廷的栋梁之才,老奴定当将他们奉为上宾,凡事多听他们的计议,绝不敢自恃主官,行那排挤贤能的龌龊事!老奴一定……一定将这松江府,办成陛下心里想的那个样子!」

他这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

他如何不明白?

陛下这番话,既是敲打,也是点拨。

若是这松江府不能像个聚宝盆一样,源源不断地给皇帝变出银子来,不能成为大明朝看世界丶镇四海的桥头堡,那他魏忠贤,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罪人。

「你明白,就好。」朱由检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朕回京之后,京城里的事,比江南还要乱,还要棘手。这松江府,朕便全交给你了。你给朕记牢了,朕要的,不只是一个有钱的松江,朕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好用的,能给朕源源不断输送血脉的松江!」

「老奴遵旨!老奴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必定不负陛下所托!」魏忠贤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狠劲。

一番君臣晤对,也无甚麽繁文缛节,很快便散了。

朱由检并未在松江府耽搁,第二日天还蒙蒙亮龙驾便又启程,继续往北去了。

魏忠贤带着府里的属官,直送到城外十里长亭,一双老眼,就那麽直勾勾地望着那片明黄色的旗帜在晨雾中渐渐远去,最后化作了天边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点儿,他才缓缓地直起了那一直躬着的腰。

李朝钦此刻见魏忠贤脸上似有喜色,连忙凑了上来,一张脸笑得如同开了花的包子:「恭喜厂公,贺喜厂公!您瞧瞧,陛下回京这等大事,还特特地绕道来看您老人家,可见您在陛下心里,那地位,真是不同凡响,旁人是万万比不得的!」

魏忠贤听着这般奉承话,脸上却不见多少笑意,只一味地眯着那双细长的眼,瞧着那空荡荡的官道尽头,半晌不言不语。

李朝钦见他这般模样,心里便有些打小鼓儿,不知是哪句话说得不对,讨了没趣,那脸上的笑,也有些僵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魏忠贤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来,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里,却闪过一丝比狐狸还要精明的光。

他瞧着李朝钦,冷不丁地问道:「朝钦呐,咱家且问你,你可瞧出什麽门道来?陛下这一趟回京,和从前可有什麽不一样的地方?」

李朝钦闻言一怔,心想乾爹这是考较我呢?

他把脑子里头那点机灵劲全都使了出来,将陛下的仪仗,随行的军士,方才与老祖宗的对答都细细地过了个遍,却实在是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他只得陪着小心,躬身回道:「回厂公的话,小的眼拙,实在没瞧出什麽大不同来。只觉得…只觉得陛下的威势,比刚来江南那会又重了几分,让人不敢多瞧一眼……」

魏忠贤听了,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脸上那神情,好似看着一个不开窍的蒙童,既有些失望,又有些无奈。

他伸出枯瘦得如同鹰爪般的手指,往他们来时路过的那座官驿方向虚虚地一点,声音压得极低,好似怕惊动了什麽似的,幽幽问道:

「你当真没瞧见?」

「瞧见……什麽?」李朝钦更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魏忠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风里:

「你没瞧见那驿站里头的人马,在圣驾走了之后……可曾跟着挪窝儿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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