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君恩似海,何以报之以涓滴之怨(2 / 2)
他竟未擦拭刀上的血迹。
温热的血珠顺着刀锋,一滴,一滴,沉稳地滑落。
血如红梅,于光可鉴人的金砖之上,无声地绽放开来。
沈炼缓缓将带血的刀收回鞘中,那「咔」的一声轻响,为这出宫禁内的血腥戏码落下了冰冷的帷幕。
门外,那引路的小太监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跪于地,屎尿齐流。
沈炼头亦不回,只冷冷抛下一句:「处置乾净。」
语毕,他转身,带着这把锋刃上尚留着内廷第一滴血的绣春刀,大步流星,身影迅速融入了宫殿外那更深更浓的无边夜色之中。
……
当第一滴血在紫禁城的深宫中溅落,一张早疏而不漏的天罗地网于整个京师上空同步收紧。
令行禁止,动若雷霆。
户部郎中刘景,正拥着新纳的第八房美妾在芙蓉帐内酣眠。
梦中,他官升一品,御赐金鱼袋,门前车马如龙,好不风光。
猛然间,一股刺骨的寒意袭来,他一个激灵,自美梦中惊醒。
甫一睁眼,便见数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如泥塑木雕的鬼卒般,默然立于床前。
「啊!」身旁的美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刘景魂飞天外,下意识地高喊:「大胆!尔等何人?竟敢擅闯朝廷命官府邸……」
为首的锦衣卫百户竟未一顾他色厉内荏的叫嚣,他缓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卷黄绫,轻轻一抖:
「户部郎中刘景,核销漕粮,侵吞国帑,交通外官,罪证确凿。奉旨,拿你下诏狱,对一对你那笔……天人之帐。」
刘景那张因纵欲而虚浮的脸庞瞬间血色尽褪,双唇哆嗦着,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浑身一软,瘫倒在床榻之上,竟比那晕厥的美妾还要不堪。
与此同时,位于漕运终点的通州西仓,天下第一大粮仓。
此地的厮杀,更为直接。
驻守通州的锦衣卫千户率百馀精骑,如黑色的潮水直扑仓场侍郎那座规制严重逾越的官邸。
侍郎负隅顽抗,高呼家丁护卫抵挡,可是那些平日里只知作威作福的奴才,在这些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缇骑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
只一个冲锋,抵抗便如雪遇沸汤,轰然瓦解。
护卫们或被当场格杀,或望风而溃,跪地请降,侍郎本人被一名校尉生擒,捆得如一头待宰的肥猪。
整个京师,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一个巨大而精密的棋盘。
一颗颗盘踞其上的元凶,都在预定的时刻,被一只从千里之外伸来的,看不见的手,精准而冷酷地一一拔除。
……
寅时,天光将亮未亮,夜色最为深沉之际。
京城内持续了两个时辰的暗夜猎杀,其所有的暗流,所有的血腥,终于汇聚到了最后的风暴之眼——成国公府。
这座自永乐年间传承至今的府邸,是大明军功勋贵的最高象徵。
那巍峨的门楼,层迭的殿宇,无一不在无声地诉说着它与国同休的荣耀与尊贵。
此刻,府内灯火通明,府外却是一片死寂。
沈炼提着那把绣春刀缓步走至府前。
他驻足仰首,望向那块御笔亲题的「成国公府」金字匾额,目光深邃,不见丝毫敬畏,唯有一片彻骨的冰冷。
沈炼伸出手,以刀柄在那扇厚逾数寸的朱漆大门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
「咚,咚,咚。」
三声闷响,在这死寂的黎明前,竟如三通催命的战鼓,其音不响,其威胜雷。
随着他的叩门声,他身后原本空旷的长街之上,一道道玄黑的身影如鬼魅般自四面八方的阴影中浮现丶汇集。
他们正是那些刚刚在京城各处掀起血雨腥风的锦衣卫。
百川归海,众星拱月。他们不发一言,只是沉默地在沈炼身后列成森然方阵,将整座成国公府围得水泄不通。
肃杀之气,凝而成霜。
良久,门轴发出一阵沉重而艰涩的「吱呀」声,府门缓缓洞开一隙。
门后,是国公府老管家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
沈炼目光越过那道门缝,如利剑般直刺府邸深处那座灯火辉煌的仪门,朗声喝道:
「锦衣卫千户沈炼,奉旨,前来拜会成国公朱纯臣!」
声音穿透了府邸内外的死寂,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入所有人的耳中。
话音方落,府邸深处,一声压抑不住,充满了无边屈辱与暴怒的咆哮如困兽之吼,骤然炸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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