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1 / 2)
第138章 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
……
朱由检深吸了几口气,胸中那股孤独感,才缓缓平复下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格窗,在暖阁的金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茶香和檀香。
方才那一番「大明已死」的言论,其实不过是他心中那个宏伟蓝图的……拼多多版本而已。
但没关系,一刀一刀砍下去,未必就不能砍出那最后的百元红包。
从眼下的效果来看,这套说辞,精准地切中了这个时代的痛点,也点燃了眼前这几位心中的火焰。
既然气氛已经烘托至此,那便趁热打铁,再埋下一根更深远的线头好了。
朱由检的脸上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容,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具安抚人心的力量。
「平身吧。」
声音不高,却仿佛春风化雨,让高时明丶王体乾丶卢象升三人不自觉地松弛了下来,缓缓站直了身子。
朱由检的目光在三人脸上缓缓扫过。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经过方才那番演讲和礼仪上的应和,一种无形的的联结,正在他们之间悄然形成。
而他,作为这一切的引导者,更是需要及时地为这种联结,赋予一个名分。
是君臣相得吗?或许是,但他想要的,却远不止于此。
朱由检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朕读《国语》,其中有云: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
他微微一顿,目光变得格外认真,分别看向三人:「三位爱卿今日所言所行,所思所想,可谓与朕同德丶同心了。」
「如此,我等四人之中,有文臣丶有中官丶有天子,身份各异,但只要矢志不渝,一同为国为民,又如何不能称一声『同志』呢?」
名实相生,自古皆然。
东林党和阉党之间,可以互相定义。
他朱由检,堂堂大明至尊,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又如何就不能为天下真正有志改变之人,下一个定义呢?!
「同志」一词,可比「帝党」丶「皇党」要高明太多了。
它天然就站在道义的高地上,是为共同的志向而奋斗,而非为皇帝一人的私利。
这在将来推行新政时,能规避掉多少不必要的攻讦!
私德?投献皇帝?谄媚君上?
这位大人,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麽?
你要不要看看你身处哪里?你才是道德洼地的那个人吧!
吃一吃特色封建主义的大棒制裁吧你!
朱由检此言一出,阁中三人神色各异。
高时明只是身子微微一震,脸上却没有太多惊讶。
他本就是被陛下托付了梦想之人,同志之说,不过是让那份梦想,有了一个更响亮的名号。
王体乾则是心中一喜,眼观鼻丶鼻观心,无数的念头在心底瞬间闪过,最终都化作了脸上那副恰到好处的恭谨。
而卢象升,这位还略显稚嫩的未来名臣,却只觉心潮澎湃!
但他的眼角馀光扫过身旁的两位内官,心中又泛起一丝隐约的怪异。
与中官为「同志」?这……
朱由检将三人的神态尽收眼底,却不欲在今天这个场合让他们表态。
今日,这颗种子已经种下,至于它将如何生根发芽,还需要看他未来手段。
「好了,今日得遇三位同志,朕心甚慰。」
朱由检恰到好处地收住了话头,挥了挥手,仿佛只是说了一件寻常小事。
「天下之事,纷繁杂乱,然只要同德同心之人越来越多,又何愁天下不定,国事不平呢?」
他转向卢象升:「卢卿,你先退下吧。将那份马草疏,结合朕今日所言,再做修订,然后重新提交上来。你的具体任命,随后就到。」
「臣,遵旨!」卢象升躬身一拜,带着满腔的激荡与些许的困惑,退出了暖阁。
……
暖阁内再次安静下来。
朱由检沉吟片刻,这才转头对高时明说:「高伴伴,近前来,朕要说的有些多,你还是记一下罢。」
他看着高时明铺开纸笔,一边组织着语言,一边缓缓开口。
「方才卢象升马草一事,朕有几道旨意要一并发出」
「第一道旨意。」
「迁卢象升为左佥都御史,巡抚永平丶河间丶顺天三府。」
「敕书中令其专管马草事宜,期间三地所有军事丶民政丶七品以下官吏任免丶商民徵调丶府库钱粮,俱听其便宜处置!」
「此外,再钦赐王命旗牌一副,若遇阻挠之辈,可便宜行事!」
杨景辰最初对卢象升的任用建议是「巡按」,重在监察。
但朱由检给的,却是「巡抚」,是真正的方面大员,是行政丶军事丶监察三权合一!
区区马草一事,所费不过十八万两,确实不需要一个巡抚大臣前往。
然而马草牵连出来的诸多事宜,却刚好可以为他的北直隶新政,趟出一个样板,搜集最坚实的一项数据。
改革,改革,第一个事情不是试点,而是调研啊!
他话音未落,继续说道:「其二……」
说到这里,他突然有些失忆,想不起来细节。
没办法,今天聊了三个人,全是信息含量巨大。
朱由检转头问道:「方才卢象升说,若只在永平本地召买马草,需银几何?」
不等高时明回忆,王体乾已经抢先一步,躬身答道:「回陛下,是九万两。若本次就兼用河间丶顺天两府,则耗费或能更低。」
朱由检脸上微微一笑,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卢象升初入京畿,所做调研多得于旁人之口,终究不够牢靠。」
「为政者,最忌想当然。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凡不能完全确定之事,都要预留缓冲。」
「你传朕的口谕,让他将马草策论中的预算,改回原先的十八万两。」
「稍后该户部丶兵部知道,将存银凑上一凑。若有缺口,再由朕的内帑补足。然后让卢象升将这十八万两,一并带去上任!」
高时明奋笔疾书,完全顾不上答话。
「其三,命田尔耕,点选两旗锦衣卫校尉,随卢象升一同上任。」
两旗,二十人。既是护卫,也是他安插的眼睛和耳朵。
史书上的卢象升值得信任,但现实中的卢象升,他却不可能盲目相信。
千载史书悠悠,谁知道中间究竟发生过什麽呢?
更何况,日后外放的督抚会越来越多,将锦衣卫外派,以获取多方信源,必须形成定制。
多一个信源,总归多一分真实。
「其四,将电报体系,对卢象升全面开放。授予其个人电报编码,许其组建小型电报中心,再赐一套独立码书。」
高时明奋笔疾书,一张雪白的宣纸上,很快便写满了密密麻麻丶略显凌乱的字迹。
而一旁的王体乾,却是越听越心惊。
事权丶钱财丶人手丶信源!
不过是区区十八万两的马草差事,陛下给卢象升提供的资源和信重,几乎快要赶上督师蓟辽的孙承宗了!
这究竟是卢象升此人确实简在圣心,还是这马草一事,背后另有玄机?
王体乾一时想不明白,只是将这事暗中记下。
他却不知,这套组合拳,正是朱由检为未来所有地方改革者准备的「标准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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