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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刮痕(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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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一句真不错,梁佑梓从机场买了扩香给严昭当作生日的小礼物,他刚好苦恼着要送什麽,一切都很临时起意。拆封那天他也一起被拆封了,在饭店被严昭插得埋在枕头里哭,眼泪浸湿了枕套,混合痛楚与快感的呜咽在房里回响。

手掌被捏紧,有谁稳稳握着梁佑梓的手。指甲修剪整齐,线条好看,像钢琴家的手,优雅充满力量。梁佑梓仅凭那独一无二的丶带着凉意的温度,就知道那是谁的手。熟悉的触感让他心脏猛烈跳动,像是蝴蝶在肋骨内乱撞。

那双手的主人是严昭。严昭就坐在床边,穿一件冰灰色的Loro Piana小山羊绒高领毛衣,衬托得肤色更加白皙,脸上戴着医疗口罩。那双能将路人注意力勾进去的粼眸,担忧地注视他。

「我请了年假。」严昭隔着口罩说话,嗓音沉闷:「你烧还没退,多休息。」

烧?梁佑梓蠕动了一下,脖子确实滚烫,骨缝发酸,喉咙乾得冒烟。对了,是那一次。他得了COVID-19,被公司勒令在家隔离,烧得神智不清,远距工作的镜头都开不好,整个人恍恍惚惚,他以为自己会就这样孤独地死在公寓里,如一个被遗忘在角落丶生了蛛网的玩具。

严昭不顾一切地跑来,为他擦拭身体,喂他喝水,守了他好几天。不眠不休的看护熬得严昭黑眼圈都出来了,原本完美无瑕的脸上多了些憔悴。严昭出了一点汗,把高领毛衣脱下放在一旁,露出结实如豹的胴体,肌肉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他帮自己擦了擦身体,也帮梁佑梓擦了擦身体。

严昭俯下身,隔着那层薄薄的口罩,吻了梁佑梓额头。

被过滤的丶不甚真切的吻,印得梁佑梓的灵魂都在颤抖,轻柔的触感像羽毛一样滑过他的神经。高热将梁佑梓的气力焚烧殆尽。他瘫软在床褥间,意识错落,浑身骨节被弹簧勾打开,松开插销後又勉强拼凑。唯有额上不时更换的冷敷袋,和偶尔探来丶为他拭去冷汗的手,是清醒与混沌之间的锚点,是他在飘摇中唯一的依靠。

另一波剧烈咳嗽後梁佑梓被冷醒,严昭脱光了他的衣服,继续擦拭他健硕的脖颈与胸膛。动作和缓,近乎虔诚,不过那双眼睛总是闪烁着一丝考量,思考某种深沉的念头。梁佑梓心中一悸,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读懂过严昭,这个男人就像一本暗含密码的书,他只能看懂表面的字句,无法解析其中的意图。

梁佑梓闭上眼,试图逃避那目光,身体因虚弱而格外敏感,毛巾掠过胸前时,他抑制不住地避了一下。他的乳头超级怕痒,这是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丢脸的秘密。

这一躲似乎触动了严昭某种隐秘的开关。

擦拭动作停顿了。严昭的铄目赤裸裸射过来,将他看透,看到他羞耻的最深处。毛巾摆到一旁水盆里,水面泛起涟漪。取而代之的是残馀湿意的指腹,划过梁佑梓瘪瘪的浅褐乳晕,开始情色的搓揉,梁佑梓不由自主地颤抖。

「……」梁佑梓忍着痒意,喉咙发不出声音。混合着恐慌与期待的悖德感,让他浑身紧绷。严昭没有再给他任何拒绝的馀地,扯下口罩,俯身去吸梁佑梓乳尖。

「唔……」梁佑梓推拒,手腕被严昭一手扣住,压向枕侧。病中的身体使不出半分力气,他像一只被捕获的野生动物,仅能任人宰割。烫舌激得梁佑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严昭掀开被子,悄无声息滑了上来,修长的身体带着一丝室内凉气,与梁佑梓高壮滚烫的躯壳紧紧贴在一起。床垫因承受了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深陷下去,形成一个潮暖的丶无法逃逸的巢穴。

「咳咳……」梁佑梓费力咳了两声,努力抗议:「不是说……要多休息吗?」

严昭侧过身,半边脸颊埋在柔软的枕被里,露出水光的眼睛冲他笑。被单虽遮住了略显薄情的唇线,遮掩不住严昭足以颠倒众生的丶令人心痛的美丽眉眼。致命的,圈套似的让人沦陷。

「帮你出点汗,好像也不错。」

此时的严昭微微一笑,字字句句慢行在梁佑梓濒临崩溃的理智上。

明知道梁佑梓怕痒。偏要咬他的胸。

明知道梁佑梓拒绝不了。偏要干扰他休息。

公司刚认识的时候,梁佑梓杂志看的是清凉的写真女星,电视注意的是职棒啦啦队,他的世界里没有男人的位置,对严昭,确实有一些暧昧的好感,但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怎麽回事。严昭非要耗费半年,慢慢探入梁佑梓生活。一步一步,像蟒蛇一样滑进他的心里,让他愿意缓缓开放,化作一池盛夏。最後用一通电话击碎防线,半强硬地疾驶身体,里里外外蚁蚀,啃出那麽多的孔洞,让他变成一个千疮百孔的人。

严昭的手,一尾冰凉的鱼,游入梁佑梓前方汗湿的毛丛,在汗涔涔的杂草间嬉戏丶回游。梁佑梓绝望地感觉身体背叛了自己。在那只手的抚慰下,被抛弃的丶早已颓丧多年的部分,竟可耻地复活了。他粗硕的性器,在手中不断膨胀丶变大,像一株被春天唤醒的植物。

一株被厌弃过也要拚死开花的无比孤独的植物啊!丑陋且悲壮。

梁佑梓深知这不过是相处的碎渣,疲惫制造的幻觉,一场他极为怀念又过度真实的梦。他知道的。这种认知,残酷得像斜躺铁轨,列车辗过以後肠子被勾住无限拉长,阴凉的飕飕声就这样灌进空无的肚腹中,疼进了脑髓。可那双手如此狡猾,那双眼睛如此深情,让他难以抗拒。他悲凉地想,就这样吧,被这场瘟疫侵吞,死在这座名为「严昭」的记忆坟墓里,也没什麽不好。

当梁佑梓贲张的肉柱被拧弄得湿漉後,严昭分开了梁佑梓硬实的臀瓣。没有任何润滑,严昭从不为他润滑,他说那样梁佑梓才会将他记得清清楚楚,连续几天坐办公椅都能感受到後方别扭的微疼。梁佑梓依他。都依他。一切都发生得顺理成章,像踏入必经之路上蓄谋已久的地洞。严昭的龟头带着湿凉,略略试探後穴,然後缓缓地丶避无可避地堵了进去。

扩张感是野蛮的,夹杂乾肏的不适应,他感觉自己是祭品,臀肉被左右拇指掰开,核心由一团记忆和欲望化身的幽灵反覆贯穿。严昭一如既往,残忍得要将他掘烂。腰部奔流着狠戾的劲道,一下一下打桩,拍得臀肉乱颤,将他钉穿在这张床上,钉死在过去与现实的十字状的刑架,血肉斑斓。

冷汗无法抑制地涌出,浸湿了鬓角。梁佑梓死死咬住下唇,不愿泄露更多示弱的声音。被他强行压抑的丶浩瀚得几乎要将胸腔顶碎的思念,竟找到了吊诡的宣泄方式。他抬起鼓囊囊的手臂,更紧地环住严昭颈背,指头无意识地抠入紧绷的肌肉,希望能将对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严昭感受身下的肉体有所回应,动作稍许凝滞,随即更狠的进攻。他低下头,啃噬梁佑梓耳轮,用不成调的声音,在梁佑梓耳边吐出模糊的骚话:就算你以後想忘了我丶我也有许多办法让你记住。你别想摆脱,想都别想。那时梁佑梓全当耳边风,他被肏透了。肉体碰撞的糊响丶喘息和闷哼。在病榻边发生的,侵占式的媾合中,他们以一种互相伤害的方式,短暂地丶无视一切地纠缠在一起。

病得剩半条命的人。

被那个理应也需要休息的丶累得半死的人,压在身下,肏了个底朝天。

快感与痛楚交织在一起,毁灭性的洪流,将梦境越来越收缩,房间被整个收拢到噗哧噗哧抽插的肛口内,头顶赫然露出雨後晴天,他们开始裸身飞翔。接近无限透明的蓝在提醒他,这一切有多麽不真实,提醒他温存早已失去。那些满溢在他鸡巴里的丶又空又茫得几乎要将他逼疯的怀念,忽然化作飞溅十里高空的银色喷泉。

他不想醒。真不愿意醒。

梁佑梓脸色铁青地睁眼,首先闻到的便是让他紧张得想吐的医院味,混合了消毒水丶药物和忧愁的气味。天花板惨幽幽的,灯管散射冰冷的丶毫无生气的光。手臂上插着针头,冰凉的液体正顺着输液管,一滴一滴,缓慢流进血管。没有淡蓝色的窗帘,没有Diptyque圣日尔曼大道34号扩香精的香味。当然,那个戴着口罩,眼里盛满担忧的严昭也不在旁边。

一名实习护生走了进来,见他醒了,用稚嫩的语气说:「梁先生醒了?您因为过劳发烧昏倒在产房,睡了很久。不过没事了,烧已经退了。其实以往也有很多新手爸爸见血在产房晕倒,您已经够厉害啦。」

新手爸爸。这四个字像刀子一样刺进他的心脏。

梁佑梓张了张嘴,还没缓过神。他想起雅心,想起刚出生的婴孩,想起自己在产房里扮演的角色。一切都是假的,连新手爸爸的身份都是假的。

「对了,」护生像是想起了什麽,补充道:「您太太交代我一定要跟你说,一起送来的那位严先生,他很幸运,幸好你们一发现就自行送医,如果等救护车去接可能就来不及了!装置植入式心脏整流去颤器(ICD)的手术非常成功,他已经脱离险境,转到普通病房了。」

脱离险境了。

这几个字在梁佑梓的脑海里回响。梁佑梓将脸转向无人的一侧。眼角有湿润的东西滑落。旖旎而暴虐的梦境,被现实一晒,蒸发得无影无踪。徒留被欲望与思念掏空的丶疲惫不堪的躯壳。在他耽溺於虚假的高潮时,严昭在另一个房间,为自己的生命,进行一场真实的丶没有退路的战斗。他庆幸严昭是胜利者。

所有意义上的胜利者。

留下刮痕的人。

他们之间隔着的,从来就不仅是一层口罩的距离。隔着的是整个婚姻制度,以及梁佑梓的良心。梁佑梓知道,当严昭康复出院後,他们会开始拼命忙碌,回到原来的生活轨道。他将继续扮演称职的,永远站在一旁的支援者,看着严昭和雅心一起照顾他们的孩子,组成模范家庭。他会真诚祝福他们,在需要的时候随时提供帮助,如果他够厉害,真的够厉害,他还会假装自己很快乐。

但在独自入睡的时候,在没有人看见的角落,他肯定会想起戴着口罩的严昭,想起那双充满担忧的眼睛,那双曾经在会议桌下轻触的手。那将是他仅有的慰藉,也是他最大的痛苦。

窗外暗了,树影透过窗框斜映进来,在病房墙壁投下斑驳的灰线。梁佑梓躺在那里,看着灰线慢慢稀薄,慢慢消失,化为夜色。就像他对严昭的爱一样,只能用光阴来稀释,看看最後能不能什麽都不剩。

那麽多年了,他已经流空了。

灵魂里没有什麽能再压榨出来了。

在独自一人的病房里,梁佑梓为自己的爱情举行了一场无声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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