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国士之器(1 / 2)
第230章 国士之器
「咳咳.」
梅尧臣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咳。
而旁边的晏几道是典型的贵族子弟心态,他并不关心这些哲学命题,但涉及到庙堂之事,他就颇感兴趣了。
因此晏几道此时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端起茶盏却并未啜饮,只是看着盏中漂浮的茶沫,等待着陆北顾的回答。
陆北顾很清楚,这个问题不仅关乎他个人在青松社的地位,在欧阳修等人眼中的分量,更关乎他能否将自己带来的思想火花,真正楔入这个时代最迫切丶最宏大的历史叙事之中。
「子固兄问得好!此问,正是『矛盾』之说由虚入实丶由玄思入世用的关键!」
陆北顾的声音很沉稳,没有丝毫慌乱:「欧阳公当面学生本不该妄言,然学生以为,庆历新政之夭折,其根本症结,恰恰在于未能清晰辨识丶妥善处理当时国势中的『主要矛盾』及其相互转化之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众人,将声音提高了几分,字句清晰。
「何为当下大宋之积弊?表象是『三冗』,是民疲国弱。然究其根源,此『三冗』丶此『民疲国弱』,并非并列之弊,而是层层递进丶互为因果之矛盾链!」
「其根本矛盾。」陆北顾斩钉截铁地说道,「在于承平日久丶制度僵化所导致的国家事体与日益困窘的赋税基础之间日益尖锐的冲突!」
「此一根本矛盾,衍生出两大关键矛盾。」
「其一,为维持庞大国家事体运转而产生的沉重赋役需求与百姓承受能力极限的矛盾,此矛盾激化,便是『民疲』,民怨沸腾,则根基动摇。」
「其二,为文武臣僚为固化自身所得,扩大荫补丶寄禄官等特权的需求,与国库收入日益不足的矛盾,此矛盾激化,便是『冗官』,耗蠹国库丶效率低下,同时贪墨滋生。」
「至于『冗费』,实乃前两者矛盾激化之必然结果。至于北虏西贼之患,则是此两大关键矛盾激化后,内部矛盾由外部环境所引发的次生矛盾,根本原因还在于自身力量不足。」
陆北顾的剖析,如同锋利的解剖刀,将大宋沉疴层层剥开,将其内在的肌理与病灶赤裸裸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他不再空谈阴阳矛盾,而是直指国家事体丶赋税基础丶士大夫特权这些现实问题。
曾巩的神情开始变得郑重了起来,此前在来开封的路上,他只知道陆北顾这人确实有才华,也有范公所谓的「古仁人之心」,并不是一个只知道建功立业,而不懂民生疾苦的热血书生。
但对于庙堂之事,陆北顾其实在船上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听曾巩和吕惠卿谈论,并不怎麽发言。
这一次,曾巩方才真正见识到陆北顾对于政事的见解。
「至于范公新政,其志可昭日月!」
陆北顾继续道:「然其败,学生浅见,在于未能精准把握此矛盾的主次。」
欧阳修挺直了身子,沉声道:「细细说来。」
作为庆历新政的当事人,在被贬谪的十馀年里,欧阳修无数次地反思过当年为何而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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