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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8(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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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几乎要替太宰治落下泪来了。而太宰治在肩膀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之后高高地仰起头来,大口地呼吸着,面容上荡漾开的是那破土而出的崩塌和痛苦,它们捂住了他的口鼻,从每一个孔窍渗进去,封死了肺部,封死了声带,封死了那双活在心脏里的眼睛——然后在和了泥水一般微弱的哽咽之中,他点头:好。

接着他开始小声地、低哑地哼唱起了一些音符。尽管断续,尽管有的甚至都已经不在调上,可我竟然在那一瞬间便意识到了那是许久之前——在那雪做的山坡上,在那纸做的月亮下,他神情静谧地吹起的——那首曲子。太宰治的眼泪突然一并从我这里流下去了,下滑,然后融进坂口安吾烙在地上的血泊里。血泪相触的一瞬间,泪好像变成了血,血好像变成了泪,最后全都变得透明,变得细腻,变成水——得以流动,开始慢慢地离开,走出了这间牢狱。钉子们前所未有的深入了我的骨髓。我颤抖着,强撑着在胸前画了一个小小的十字,然后合着他的调子,闭上眼睛,亦开始轻声哼唱了起来。然后我仅存的、幸存的右手,不自觉地轻轻抬了起来,指尖敲击起空气,仿佛那里正有着一排黑白的琴键。

而坂口安吾久久地注视着我的方向,那灰青的脸上慢慢地浮现了一个感激的微笑。

曲尽之时,他已合上双眼了。他就这样躺在友人同样冰冷的怀中,走向了一个平静的世界。

太宰治静默地坐了片刻,再一次,缓慢地,伏下了身。

尽管怀中抱着安睡的友人,太宰治却依然好像变得很空,空空地遥望远处的血迹,空空地坐在那灰墙的下面,空空地呼吸着;偶尔拽一下自己眼上的绷带,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我无法去试图说服他将坂口安吾的遗身安置在一旁,因为他看起来整个人都已经枯如朽木,被蛀得干干净净,而只能将身体的重量小心地依托在友人身上那脆弱的冰;一旦放下,分崩离析。

夜冷冷的,不同往常。我靠在墙边,沉默地闭着眼睛。耳边除了那雪水落下的声音,就只有太宰治很轻很轻的呼吸声。他或许是精疲力尽了,几乎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我无力去安慰,而只能就这样远远听着。

不祥的脚步声又一次从远处渐渐响起来了;上一次响起的时候他们带来了坂口安吾。太宰治警惕地直起身体,片刻后松开了坂口安吾的手,将他搬到了一边,又犹豫了一会,开始抖着手将刚被整理好的衣服重新弄乱,甚至又去摸索地上未干透的血,将它们抹在了坂口安吾灰白的脸上。我意识到了什么——太宰治正在试图与坂口安吾“撇清关系”,否则谁也无法预知会接下来那帮人还能对他的遗体做出如何可怖的事情。然而,还未等太宰治做完这一切,铁门就被徐徐推开,两三个人鱼贯而入,为首的那个看起来是个军官,衣装板正,和先前那批士兵很明显不是同一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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