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长乐(2 / 2)
而且这三个人的职位也很有意思。
那鱼嗣昌是右神策军征马使,听这名字就是管理战马的,战马在军中的重要性可想而知,所以这人在右神策军的位置不低。
赵怀安以前也接触过不少神策军的人,还在西川的时候,他就和那个宋文通差一点拜把子,所以他对神策军的情况是有了解的,
这神策军分左右,其中各自隶属于左右中尉,而这个鱼嗣昌是右神策军征马使,自然就是右神策军的人了,来提前拜谒杨复光这个右中尉也是应有之义。
这边赵怀安在想,那边三人也向赵怀安抱拳,这些人在外头哪个不是别人捧着的?但在这里,
全都是笑晏晏的,不是因为赵怀安有多大功劳,一个草寇的脑袋算个什麽?最重要的就是,这赵怀安是杨复光的结拜兄弟。
不论朝里如何风云变幻,杨复光基本都能坐到中尉的职务,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
而这个赵怀安是真的好命,在这个之前就和杨中尉结拜了,而中尉是真的重义气,本来以他的身份是可以直接进京的,甚至半个朝廷的人都要提前来拜谒,但是杨公不想让这个赵怀安感觉到压力大,就一切从简。
哎,这个叫赵怀安的真好命啊!看来这灶啊,还真得挑冷的烧。
谁晓得杨复光这个北衙的怪人也有朝一日做了中尉呢?
此刻,三人对赵怀安极尽笑脸,那春衣使杨审权直接笑咪咪道:
「这位赵使君的确英武非凡,不愧是边功起家的,真是豪杰啊!赵使君不用担心,有咱们给你护着,在长安,万事无虞。」
说着,他看着前头的那些赵怀安带来的保义军,又笑道:
「如今门关了,我让附近几个仓院的看看,先给赵使君的魔下儿郎们先置办些衣袍丶军衣。」
赵怀安也不客气,大咧咧道:
「那感情好啊,这人靠衣马靠鞍,就我手下的这帮厮杀汉,后面能穿上宫里发下来的春衣,那就是丑汉也能有三分俊!哈哈!」
那边杨审权也跟着赔笑,而旁边的鱼嗣昌也不甘示弱,说道:
「刚刚大郎都说,这人靠衣马靠鞍了。现在好衣有了,我这自然也不能小气,这样,我一会让人去下面军镇看看,先调拨一批好马,让你魔下儿郎先骑着入城凯旋,我刚刚看你儿郎都有骑骡子的,这东西上不得台面的。」
赵怀安嘿嘿笑着,这个鱼嗣昌是真的有权啊,七八百匹战马,说借调就借调,甚至不需要朝廷的文书,就是这人一句话的事。
这七八百匹战马能掉,那七八百骑兵不也是一句话的事?
赵怀安对这些权宦们的权势又有了一层认识,
心里想着这些,赵怀安面上笑着,忙不迭感谢。
最后那内教使刘重锐最寒酸,只能说随叫随到,就尴尬地原地赔笑。
望着这三名在长安城里都有头有脸的权宦在自己面前努力献媚。
这一刻,赵怀安更是深刻理解到,当你后台硬的没边的时候,真的是走哪都遇到好人。
那边杨复光笑着看着这些,见自己的几个心腹和赵怀安熟络后,就笑着对三人道:
「行了,你们该干什麽就去干什麽,这里驿站人多眼杂,就不留你们吃饭了。」
说完,杨复光就给赵怀安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带着他径直进了驿站,周转三回,便到了一处翠竹掩映,林木幽深的小院。
他带着赵怀安一进来,放松地舒了一口气,对旁边的赵大笑道:
「大郎,不怕你笑,这一路是走得我如履薄冰,胆战心惊啊!好在,我终于走到了这里,距离长安只有一步之遥。」
说完,杨复光眼神迷离,不晓得在畅想什麽。
而赵怀安听了这话后,心中一动,问道:
「是因为路上遇到的那些华阴杨氏的人?」
杨复光愣了一下,坐在里中间的软榻上,一边捶着大腿,一边笑道:
「大郎,我早就说你是聪明人!没错,是有这个,但不全是如此。」
说着,杨复光沉吟了一下,说道:
「很多事情我没办法给你讲得特别清楚,因为那些事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只能告诉你,只要我做了中尉,你一定就是节度使!这就是我的承诺。」
可赵怀安哪里愿意止步如此?这一路好不容易有了只有他们二人独自在的机会,现在杨复光明显也最放松,他肯定要把一些事情先弄清楚的,不然进了长安,再想晓得这些,不晓得得花多少代价。
于是,他坐在杨复光的下手,感叹道「大兄,这个你真的得和我说,你忘记汴州的事了?要不是我提前发现,一旦汴州真弄个民乱出来,咱们那时候就栽了。可咱到底是乡下人,对长安的情况两眼一抹黑,到时候不是咱要如何,
而是那些敌人会不会停手?」
「而且汴州的事,这是冲我来的吗?我赵大一个淮西土锤,人家一张条子就能把我扭送办了,
还需要大费周章搞这一出?这不还是冲着大兄你去的?」
「这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大兄你要做这个右中尉,不晓得多少人眼红。这越是在这临门一脚的时候,他们就越着急,
不在这个时候阻你的道,然后等大兄你做了中尉?」
最后,赵怀安认真对杨复光道:
「大兄,我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了,你得给兄弟交底啊!这难关咱们得一起过啊!」
杨复光盯着赵怀安,片刻后,才点头,问道:
「大郎,你说得是有道理。长安毕竟不比其他地方,其他地方你闯祸了,我能给你兜住,但要是在长安,你要是真犯了忌讳或者众怒,哥哥我是真的兜不住你呀。」
赵怀安听了这话后,第一个念头就是,你都要当右神策中尉了,啥事不能兜的?
压住心中念头,赵怀安立即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大郎,你当了右神策中尉后,咱们弄得过田令孜不?」
杨复光没想到赵怀安最关心的是这个,他想了想,回道:
「如果单论神策军,即便我做了右中尉也是不如田令孜的。这和咱们神策军有关。我神策军能打的都是神策城镇宾个,围绕长安的周边一共有大小四十多个军镇,这些军镇都是直接由两中尉遥领。」
「其中右神策军势力重在京西凤翔一带,以奉天为中心,附近麟游丶良原等皆隶右军。」
「而左神策势力重在京北塞上,长武城为其中心,附近盐州丶崇信丶归化丶永安等多隶左军。」
「大郎,你从这分布就能看出,右镇多居于内,较为安逸,少战阵磨炼。而左军居于外,多深入泾原丶宁丶灵武等藩镇,常处于临戎一线。」
「所以两军在军额丶战马等军力衡量指标上,左军均远在右军之上。」
「而兵马不如人,这说话自然就不如人了。所以向来是左中尉比右中尉权势更大。」
说到这个,杨复光还叹道:
「而这还只是一面,论和天子的关系,我们也是拍马不如那田令孜的。这田令孜老奴一个,只晓得曲意逢迎,朝廷大事悉数不管,天下局势坏就坏在这狗东西手上的。」
这边杨复光骂着,赵怀安想着,忽然问了一句:
「大兄,我听说穆宗皇帝登基四年就驾崩了,有这事吗?」
一听这话,杨复光一下子就跳了起来,骂赵怀安:
「这事你想也不要想!谁和你说这事的,你回去就要打死!大逆不道!」
赵怀安耸耸肩,望着杨复光道:
「大兄,这些事怕不是我们不说不想,就能不发生的。」
杨复光愣了一下,这才坐了下来,皱眉沉默。
于是这小小的幽室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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