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全义(2 / 2)
这个时候,他对着身边的另外两个渠帅,分别是榻天将丶唤世郎二人,他们都是本地的尼山盗和鲁山盗渠帅,在草军到达兖州后,陆续合流过来的。
这两支都有相当强的独立性,所以此刻柳彦章也是笑道:
「两位老弟,你们也说说,这城咱们还打吗?」
榻天将是个卷毛的胡人,一双蓝眼睛,却操着地道的本地汉话,咧着嘴说道:
「柳老兄,这城可不能算了,咱们打到这会了,哪家不死了个万八千的兄弟的?就这麽丢了,咱回去还不得被下面人给掀翻了?」
榻天将显然是个实诚人,张口一句就把底给漏了。
很显然,相比于柳彦章,不打下瑕丘城,他塌天将的后果要更严重。
柳彦章最多就是个威信受损,可他塌天将没准就是要死人的。
之所以如此不同,就是柳彦章的草军虽然乱,但却也是有内外,有上下,是濮州老弟兄带着曹州老弟兄,领着兖州穷汉们做事的。
所以他柳彦章在他的本军中,那说话基本上是说一不二,没谁能挑战他。
可榻天将可就不是这回事了,实际上,在草军还没进兖州的时候,他不过就是尼山里面的一小股力量,带了个百十人的喽罗丁,压根就不是什麽大豪。
而实际上,当时的尼山也不存在什麽一个统一的盗贼组织,基本都是各自有山头,各自有背景和外面渠道。
后面之所以会联合在一起,就是要在草军那边谋个好价钱。
毕竟你一个小山头的小渠帅去投,和一个尼山一脉的大渠帅去投,那待遇是天差地别的。
只说一点就明白了。
你个百十人小帅,你还想要有现在的独立性?早就被吞了分到各家下面了。
而这个榻天将之所以被抬举为大渠帅,就是因为这人有了一副好相貌,望之就像是做无本买卖的。
只是这榻天将实在是个实诚人,一句话将底给撩了,直接惹恼了旁边的唤世郞。
这唤世郞穿着件白衣,登白靴,带金冠,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好郎君。
和榻天将是个样子货不同,唤世郞手上的鲁山盗是算比较强力的盗贼了,所以这会很是不屑地嘲讽了句:
「什麽猫狗也来和咱们站在一起,这瑕丘城打不打和你有什麽关系?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榻天将这人什麽爆脾气,之前帐内抢来的小妻只是偷偷哭了下,就被他砍了人头炖了,如何受得了唤世郞的当众羞辱。
于是直接撸起袖子就要揍唤世郞,可他刚走一步,那唤世郞旁边有个使弓的武士一下子就举着角弓对准了他,颇有他再动一下,就射他开花。
榻天将不敢动了,是又羞又恼,好在这个时候柳彦章出来转圜,拉开了榻天将,然后对唤世郞笑道:
「老弟们都卖我个面子,说归说,别动手。咱们这边闹起来,让城上的泰宁军看到了,不得笑死?咱老柳这边宁愿死再多人,也不受这份鸟气啊!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榻天将被拉开后,装模作样冷哼了句,别过头,嘴上不饶人:
「你个穿丧的,牛气什麽?牛你就去打瑕丘去啊,就晓得窝里横!」
唤世郞在听到那句「穿丧」的后,好是愣了一会,又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打扮,随之暴怒:
「狗东西,再敢吠一句,我射烂你的嘴!」
塌天将哼了句,也不说了,毕竟说到底实力不如人家,嘴上占了一次便宜就好了。
此时柳彦章则走到唤世郞那边,看了一眼他旁边持弓的长臂武士,惊叹了句:
「好个汉子,没想到你唤世郞夹带里这麽有人!不晓得这好汉子如何称呼啊!」
唤世郞脸色有点不自然,但还是介绍道:
「这是我族弟邓季筠,乡野人物,当不得什麽好名!」
然后便换了个话题,说道:
「柳帅,咱们也乾脆点,这城呢,肯定是要打的,不然你也不会留到现在。而我们呢,也肯定是乐意一起打的,所以有什麽章程,你就说吧,咱们一起参详参详。」
柳彦章恋恋不舍地看过邓季筠,然后笑道:
「这事也简单,就是咱们押一把大的,在那狗道士装神弄鬼的时候,我已经打造了一批攻城器械,然后咱们再猛攻一把。兄弟们一起下死力,最后吃肉的时候,让你们两个先吃,我只要坏了这瑕丘城,城里之物全给你们。」
一句话说得唤世郞丶塌天将眼睛都直了,这个时候谁还在乎那点口舌之争了,个个心花怒放。
只因为这里面的利益太大了。
别看兖州被草军打了十之七八,但基本上有钱的土豪都奔到了瑕丘城了,而且瑕丘本就是兖州州治,集泰宁军一军精华。
像这样的城市,说个丢人的,那就是他们草军自己都没打下来过。
就如他们在天平军那边,尽管在濮丶曹二州弄得天翻地覆,可藩治郓州城,不还是没打下吗?
所以如果这柳彦章真的信守承偌,那这一次唤世郞和塌天将两个就真的要起飞了。
就城内的武库丶粮秣丶财富丶美人丶丁口,他们随便占一个,就能在兖州插旗招兵,到时候真能成气候的。
于是,唤世郞丶塌天将相互望了一眼,毫不犹豫抱拳:
「但凭柳帅吩咐!」
柳彦章哈哈一笑,然后拍着手掌下令:
「这一次军令很简单,只要我这边鼓角一响,咱们就三面齐攻,不管死多少人,都咬牙冲上去!我就不信,这城再高,我们堆尸体都堆上去!」
「而到时候,只要打下瑕丘,你们损失多少人,我就给你们补多少!」
柳彦章说得豪气,唤世郞丶塌天将这些日子和他的相处也晓得这人虽然反覆无常,但还是重诺的。
之前他们也听了个小道消息,说前段时间有个和他们常合作的商贾,托柳彦章办事,然后人家老柳二话不说就去办了。
然后杀的是谁呢?竟然是去杀曲阜的那些人,那真的是胆大包天啊。
要晓得唤世郞丶塌天将这些人虽然不全部都是兖州人,但却是在这片混的,如何不晓得那些人是什麽人?那可是读书人的神啊!
而这柳彦章说去杀就去杀了。
真是个讲义气的。
所以这会两人听柳彦章的这份许诺,并不怀疑,都心潮澎湃地抱拳,随后带着手下们各回本阵了。
而在勾完唤世郞丶塌天将两人后,柳彦章则将张居言喊了过来。
他问张居言:
「听说以前在乡下练拳的?身手如何?」
张居言挺着胸膛说道:
「柳帅,咱们在乡下都是练的粗把式,但却有一点练得真真的,那就是练得有胆!柳帅,你直接下命令吧!」
柳彦章嘿嘿一笑,随后便对张居言说道:
「你是都统的乡党,但因为以前做过县吏,所以老兄弟们一直有怪话,觉得你心不诚。不然以你的资历和能力,早就该为一方渠帅了。」
「而我柳彦章呢?不信什麽心诚不诚,这个不靠嘴说,而看你怎麽做!管你如何,只要你在战场上打得卖力,那就是我兄弟。今日我直和你说,这一次我让你为先登,你要是能带人插旗上去,我就给你千人,你要是能守上一刻,我给你两千,守上两刻,我给你三千。」
「如果因你而破了瑕丘,我会直接向都统保举你为票帅,到时候管你年纪轻,还是资历浅,统统不是问题!」
「因为你是我保举的!所以无人敢置喙!可懂?」
此时张居言心噗通狂跳,在这人生的关键抉择,他毫不犹豫跪在地上,大吼:
「末将听令!」
柳彦章哈哈大笑,然后将自己的五百铁甲兵交给了张居言,对他道:
「你带着你本部上,后面我这些扈兵会跟着上!你要明白,以后是龙是虫,就看你这一次了!人生难得有大运,但来的时候,你得抓住啊!」
张居言磕了头,随后对柳彦章大声说道:
「柳帅大恩,小子不敢忘!必为柳帅拿下城头!」
看着这个机灵小子,柳彦章点了点头,便挥手让他去准备了。
片刻后,当一片巨大的乌云飘了过来,柳彦章大吼:
「擂鼓!」
于是,身后一百零八面大鼓齐齐擂起,炸雷一般的鼓声传遍泗水两岸,随后就是诸军齐齐大吼,然后就如潮水一般涌向了瑕丘。
而奔在最前的,正是那草军小将张居言。
此时瑕丘城上也是鼓声大作,城内的泰宁军紧张地奔向城楼,望着城外无尽的黄潮,舔了舔嘴唇。
没有一滴唾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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