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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说的并不荒唐,甚至是恳切。一个老人能够将这样的念头说出来剖白,对他来说是很艰难的事情。但楚怀存还是难以想象当时的季瑛在看见同族人眼中飘摇的一点陌生时,会有什么感受。他独自一人站在阴影中,垂下眼眸仿佛不存在于世的幽灵。
他的族人当然没有恶意。
但他自觉地和他们划清界限。他无法把他们视为自己的同类,因为他已经满身污浊。
“那么我呢?”
楚怀存问,“狼子野心,妄图掌控天下的权臣,你们又该怎么想?”
“看见你的第一眼,”蔺伯的声音很低,“我就猜到会发生什么。我早就在陛下口中听说过你的名字了,太平盛世不能存在这样一个权臣,三纲五常也容不下你的野心。楚相,我当时甚至有过这样一个念头,长公子必须把你也处理掉才行,若是他的话,大概很容易就能做到……”
和自己的救命恩人说这样的话,这一幕显得多少有些荒诞。
楚怀存却显得很平静,甚至还承认道:
“的确。”
渊雅若要杀他,连刀子都不用。
赶车的老剑客这时候摘下斗笠瞪了自己的徒弟一眼,随即摇了摇头。他说出这番坦然赴死的话,脸色变都不变。师徒二人固执得如出一辙。
“但你做的这些事情,我又怎么能无动于衷,”
蔺伯惨然一笑,低声叹道:“然后我才意识到我在想什么,又错的多厉害。难道恩将仇报、背信负义才堪合仁义道德么?我想着向你道歉;至于蔺英,我们所有人对不起他太多,他过的太苦了,恐怕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偿还,但我依然想让他知道……”
楚怀存默然看向他,只看见老人的嘴唇轻轻动了动:
“不管他做了什么,这世上没有人有资格谴责他。他应当自由地做一切他想要做的事情。若他因为相似的念头而痛苦的话,烦请楚相替我告诉他。拜托,拜托了。”
老人的脸上写着的,是丝毫没有作伪的痛苦与愧疚。他的声音最后轻到仿佛是空中一点微不可闻的振动。如此气氛之下,楚怀存却清晰地意识到留给自己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他注意到护送的马车已经行到了树影交叠之处,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必须下轿。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是郑重其事地最后说道。
“虽然这对我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但我答应您。至于其他的话,还请您留着当面告诉他。只是有一点您说错了:这一切归根到底不是你们任何人的错。你们都遭受了不该遭受的苦难。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宫里的那位九五至尊。”
“——而我正在去杀他的路上。”
*
季瑛饶有兴趣地盯着明晃晃的刀背,刀背上映照出一双惶恐而浑浊的眼睛。
陛下贵为一国至尊,面对刀刃时,也不过是待宰的猪羊一般。他呼吸急促,就连脸色也变得又青又紫。他直到现在仍然想不通季瑛是如何突然间抛弃所承诺的一切,忽然间就把刀锋抹上他脖子的。
“朕,”他断断续续地说,“胆敢以天子性命要挟,季瑛,是你活腻了,还是你觉得你的家人是死是活没什么所谓。你明不明白,做了这样的事,是要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的。你难道以为你可以和朕……”
季瑛脸上的笑意又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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