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十面埋伏(四)(1 / 2)
狱丞虽然想讨好王扬,以防他把自己和刘寅一起恨上,但又怕弄这麽大排场,刘寅追究,便故意犹豫道:“下官很想为公子效劳,就怕长史大人到时怪罪下来,下官官轻职卑,这......”说着求助般的看向宗睿。
宗睿道:“没事,就说是我让的。”
狱丞喜道:“下官这就去办!”
年轻法吏见同僚无人阻拦,狱丞一意奉承,不由得神色忿忿。心想自己反正都得罪了王扬,现在讨好也来不及,不如坚定立场,让长史看看,谁是最忠诚的下属!便想说一句“无主官许可,外食不得入”,但话到嘴边,却硬是没敢说出口。
此时宗睿走到王扬面前,眉头紧皱,无比担忧道:“郡兵一到,这局势......”
王扬一笑:“没事,我有奇兵。”
“什麽奇兵?”宗睿赶忙问。
王扬知道如果不说,宗睿放心不下,便低声和宗睿耳语。
年轻法吏见到这一幕,再也忍不住了,生硬说道:“刑堂之上,如何私相耳语?”
众人都看向年轻法吏,眼神复杂。
王扬和宗睿也停下看了他一眼,然後......继续耳语。
年轻法吏心中羞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快步走到负责记录的文吏面前:“他们刑堂上耳语,记下来!”
文吏手中的笔在纸上顿了顿,稍稍压低声音却又把音量控制到王扬丶宗睿能听到的程度:“这不太合适,现在也不是讯问......”
“你不记,我记!”
年轻法吏一把夺过笔,在簿册上飞快书写。
王扬瞧了瞧年轻法吏,笑道:“这人挺哏啊......”
“挺什麽?”宗睿没听懂。
“呃......就是倔强。”
“哦。”宗睿没像乐小胖一样,对王扬的新词儿表现出强烈的兴趣,而是很快转回到奇兵上:“你请的这支奇兵不错,但我不明白,为什麽不一开始就把奇兵叫来?”
王扬神秘道:“兵法有云,正兵贵先,奇兵贵后。”
宗睿用一种奇异与审视的眼神看着王扬。
“怎麽了?”王扬问。
“感觉你不像十八岁。”
王扬一笑:“或许吧。”
王扬回想起自己十八岁时,大考夺魁,意气张扬,刺眼如雪,如剑,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以力破巧,不须机心,行事绝无法像现在这般周全稳妥,计算深沉。也亏得是自己现在穿越,若换作当初那个登高必赋,上台必彩的少年,恐怕也走不到现在,或许连薛队主那关都过不了,又或许会折在王泰手上,也可能会在如意楼後面的那个庭院里硬刚下去,然後被神秘女人直接杀掉......
不对,那时候学问不到,也无法用《尚书》学在刘先生那儿打开局面,兴许会走上另一条路吧......
王扬正想着,宗睿突然道:“不好!刘寅在这儿受挫,有可能孤注一掷,逼供柳惔!他那儿没人坐镇!我去看看!”
宗睿说着就要走,王扬拉住他,微笑道:“放心,柳惔那儿,也有一路奇兵。”
......
狱廊下,一名亲信狱吏正在向刘寅禀报,十二名经师学䭾,联名请见的事。
对於刘寅来说,学䭾到了是好事,虽然他一再强调士卒不可伤人,只许出刃威吓,但万一这帮学子们没被吓退,反而热血上头,反抗冲突,到时一个失手,说不定会引发更大的事故。现在这些学䭾名师在场,自然可以约束学子,防止他们做出过激行为。
但要见面的话就不必了。
他懒得见那些人,便让狱吏回绝。可略一思索又把狱吏叫了回来:
“你和他们说,王丶柳二人好端端的,什麽事都没有。长史正在推勘案证,重新参验,不容打扰,所以你没见到长史。你准备等一炷香之後,再行禀报,让他们稍安勿躁。只要等长史弄清案情,可能很快就会放人。你明白本官的意思吗?”
“卑职明白......就怕......这读书人不好骗。”狱吏有些担忧。
“你错了,有人曾经和我说过,很多读书人心思纯粹,兼容并蓄,愿意接纳学习,所以容易骗;至於下愚无知,则更不需提。而介於两䭾之间的,则可以划分出几类,其中有一类人,性格固执偏激,凡事道听途说,一知半解,算不上读书人,也不是文盲,只是囿於井中,顽固不化,因为早被别人骗过,便‘从一而终’,你再骗反而不易成功。但这类人很好对付,又不能成事,所以根本不必去骗。最难对付的是两种人,一种是不学有术的人,另一种......是读书读透了的人。”
刘寅说到这儿双眸眯了眯。
“读书读透的人?”狱吏疑惑道。
刘寅看着墙壁上的火把,目光定定,回想起王爷跟他讲这段话时的场景,那时自己认为学问无用,根本不信有什麽“读书读透的人”,反而多的是读书读傻的人。庐陵王当时轻蔑一笑,说他哪天见到王融,就明白了。
他至今也没见过王融,但他现在见了另一个人,他觉得,他今天有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他没和狱吏说这些,而是吩咐道:“你去吧,骗得成,记你一功。”
狱吏领命而去,心中还在琢磨,到底什麽叫读书读透了......
狱吏走後,刘寅来到柳惔的刑室外,叫守门狱卒把里面负责审讯的狱官叫出来。
“怎麽样?”刘寅问。
狱官不敢看刘寅,吞吞吐吐道:“他......嫌茶不好,要武陵茶喝。”
刘寅冷冷道:“你们审了半天,就审出个武陵茶?你们是审案的还是伺候他喝茶的?”
狱官羞惭汗下,拱手低头:“是下官无能——”
“的确无能。”
刘寅不再理狱官,而是向身後一个侍卫交待了几句,然後走进刑室,众吏皆站起行礼。
刘寅坐下后,不说话,也不看柳惔,只是翻读案卷,读了两行问道:“这是谁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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