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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0章 皮郎念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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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北面河洛闹腾正欢的时候,宜阳方面的守军却仿佛置身事外,对于外间一切人事变故全都充耳不闻丶无作任何反应,只是在主将元景安的严令下密切关注着对面的同轨防和南崤道,一派如临大敌的态度,不放过一点的风吹草动。

如此鲜明的态度差别,固然是因为宜阳守军职责使然,同时也跟守将元景安的个人想法和意愿有着极大的关系。

元景安生性缜密谨慎,不像一般镇兵那样贪功轻躁。所以在之前文襄皇帝主持收复河洛的时候,元景安便被委任为宜阳太守,坐镇九曲城这一重要的前线边镇。其后文襄皇帝遭遇刺杀身亡,国中大事频兴,元景安的职位也并没有被调动,一直留守至今。

当然最主要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元景安的出身。他是元氏宗亲,在这改朝换代的关键敏感时刻,他的姓氏本身就是一种罪过,如果不懂得明哲保身,分分钟身首异处。而明哲保身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安守份内丶多做多错!

除了出身元氏之外,元景安还称得上是文襄皇帝的嫡系亲信。早在旧年文襄皇帝入邺辅政的时候,他便随同前往。如今虽然高氏代魏,文襄皇帝却倒在了易鼎革命的前夕,当今天子对于他这样的文襄旧属会给予多大的关照包容也未可知。

所以对元景安而言,安分守己丶固守本职便是他能够想到丶能够做到对自身最大限度保护的做法。

尽管随着情势发展,他也渐渐发现似乎应该回顾一下后方,特别柏亭城遭遇围困的时候,元景安心内也是异常的纠结。一方面他深知柏亭城得失对于宜阳方面的重大影响,另一方面则又担心一旦贸然干涉或会引发其他对自身不利的变故。

毕竟如今河洛之间并非只有他一支人马,扶风王可朱浑元手中所掌握的兵力较他只多不少,而且官爵权势也都远在他之上,又是河洛地区真正的主帅。

就连可朱浑元都坐视柏亭城被围而无所举措,要麽可朱浑元是有着深远的破敌谋划需要将柏亭城作为诱饵,要麽可朱浑元已经丧失了对于当下情势的掌控。

无论哪种情况,他都不宜贸然干涉。尤其若在他回顾柏亭城情势的时候,西魏大军主力突然涌入进来,那麽他必然是要顾此失彼了。

就在这种纠结的心情之下,元景安一边密切关注着南面敌情,一边坐视柏亭城被围而不加营救。

在位置比较深入的一营当中,突然有士卒惊喜呼喊道,在他们面前营地中央赫然竖立着数具粗大高挺的器械,模样极像他们在城头远眺所见的河阳炮。

众将士们听到元景安此言,便也都不再多说什麽。虽然说按照元景安之前的防守策略让他们对后路变故一无所知,面对敌人进袭也是猝不及防,但最起码到目前为止单就宜阳防务而言,元景安也并没有出什麽特别严重的失误。

「我军师众强盛丶粮草充足,固守九曲城中便是本分!无论外间情势如何变幻,只要此城不失,众将士便有生地!」

这些俘虏们还未近城池,看守的魏军士卒已经察觉到,忙不迭策马来追,一边呼喊着一边引弓便射,仓促间准头却不大好,不过那些逃卒为了躲避箭矢,奔跑的速度也是大降,最终还是被尽数擒回。

「那些逃卒呼喊的什麽?你们听清楚没有?」

至于元景安自己,则就继续召集人马,自己亲自坐镇于城门前,以观事态发展从而及时作出应对。

当来到九曲城外的时候,李泰便见到敌军摆出一副龟缩据守的姿态。九曲城前后共有九座坂原,城池本身坐落在东起第二座坂原上,地势居高临下丶易守难攻。

然而后路卒众们却并不清楚这一点,他们仍然在拼命的向内挤来。

部将闻言后忙不迭说道:「末将只见敌营满帐钱帛,不丶不是,那河阳炮高大沉重,凭末将区区百十骑也难……」

至于蔡佑等人马,则就绕着九曲城挖掘沟堑丶做出封堵拦截之状,工程进度明明白白的摆在九曲城守军们面前,让他们看着突围逃亡的道路被一点点压缩破坏。

此夜,李泰大营中也频频做出人员队伍出出入入的假象。

经过两天气势汹汹的造势,并且用河阳炮向着九曲城中轰砸两炮之后,在着手围困九曲城的第三天,李泰便让蔡佑等停下了工事并且撤离九曲坂原,转去偏僻某处暂且驻守下来。

比进退不得的处境更加严重的,是元景安也不知道该要如何扭转这一处境。

当元景安听到这个真正让自己心动的重械摆在敌营,可以任由拾取,他便再也按捺不住了。眼见城外敌营混乱之态已经将要结束,他自不肯放过这一绝佳的机会,当即便喝令召集城中三千精兵,直接出城再向敌营杀去。

元景安在城主府中睡梦被警醒,得知这一情况后忙不迭披甲登城,还未暇细望便得知一名部将已经率领本部人马出城往敌营奔去。

人在困境之中,总是倾向于相信更积极且对自己更有利的讯息,很快这一情况便被汇报到元景安那里。尽管那些逃卒凌乱的呼喊本就语焉不详,所传递出的讯息也非常有限,但却架不住众人脑补,当他们再作转述的时候,已经是增加了许多的细节。

对许多人而言,当留不得丶去不得的时候,或许直接向敌人投降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这对元景安而言同样也是一条死路,因为他旧年从孝武入关,孝武帝死后从关中逃回。此番若再投西,可想而知不会有什麽好下场。

与此同时,李泰所率的大军也从北面向南而来丶逐渐的逼近九曲城。

蔡佑所部在消失两日之后便又再次出现城外,并且继续修挖沟渠。相较之前,队伍当中增加了两千多名垂头丧气的俘虏。而在其军士监工打骂下,那些俘虏也只能埋头挖掘沟渠。

然而正在这时候,周遭却是疾风骤响丶箭矢如骤雨一般砸落下来,尽管黑夜中视野大受限制,但是因为此间士卒们全都拥挤在一起,一时间中箭者不计其数。

然而这时候早有另一支敌军从侧面穿插而来,直接将出城未远的元景安所部人马与城池彻底隔绝开来,为首者正是蔡佑。眼见敌军奔回,蔡佑不暇结阵便直接率领几十亲信义无反顾的冲向敌军,其部众亦纷纷大吼道:「铁甲将军在此,贼将受死!」

突然一名将领开口说道,虽然只是一句随口的感慨,但也显示出对元景安的决定心生质疑。

之前柏亭城被围的时候,他不敢发兵救之,如今换成自己进退失据,他能够做的也就只有自救了。好在麾下还有将近两万将士,而九曲城除了每月从后方获取补给之外,通常还会在城内储藏一到两个月的物资应急备乱。

元景安在听完这些汇报之后,眉头也不由得紧皱起来,这虚虚实实的情况让他无从判断,对于是否派遣人马外出查探,他也心生犹豫起来。

三千精卒冲入敌营,最开始果然如同之前袍泽所言一般敌营防备空虚,插遍营中的旌旗只是虚张声势丶掩人耳目,但实际上接连数营都是空空荡荡。

因为他职责所在便是守卫宜阳,在明知后路已经断绝的情况下,也同样不敢弃城而走。眼下的他虽然不知可朱浑元已经引部退回黄河以北,但见西魏人马敢在北面那麽放肆,也能猜到情势大大不妙,留下来或许就要坐以待毙。

「天意为何如此刁钻?使人全无生机可望!」

毕竟之前的任务是为了防止敌军进入河洛地区,而今却是为了保命,就算不放弃周边这些据点,他们也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孤军。

李泰在绕着九曲坂原仔细巡察一番,然后又与蔡佑等人汇合彼此交换一下情报意见,然后便逐渐形成了一个进攻的计划。

一时间,他自然顾不得再往敌营搜刮什麽战利品,当即引众便向城门方向飞奔返回。

城门前的元景安眼见营中突然又是火光冲天,一时间也是有些惊疑,但他仍不确知营中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只是借着那火堆光线见到有众多人影向北面撤离,当即便下意识的意味敌军被击溃逃离。

兵粮俱有,同时还有九曲城这一要塞城池据守,倒也不谓完全的绝望。对元景安而言,唯今之计只有固守九曲城,等待后路援军到来才是唯一的活路。至于解围之后,国中对他究竟是奖还是惩,他也懒得去做深想。

早已经待战多时的众将听到大将军此言之后,各自叉手应诺,然后便振甲出营,各率人马在这城外平野上交织成网,要将这大网中的敌军擒杀一空!

此起彼伏的铁蹄踏地声从周围交错响起,元景安心中顿觉不妙,他本就生性谨慎之人,一直忍耐到了如今,却不想终究还是踏入敌人的陷阱杀局之中。

之所以他到来的要比蔡佑所部更晚,那是因为在从河阳南来的时候,顺道又转去将函谷关城给攻夺下来。在可朱浑元都被驱逐到黄河北岸之后,汉关城中守军对李泰部伍的威胁也几近于无,但只有将此城池攻克,才能打通北崤道,也更便于将河洛的人事物资向新安和关南等地输送。

在敌军向北而去的时候,元景安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派遣一路斥候北去查探,只见到一座四面城墙漆黑丶内里残垣断壁的残破城池。

虽然安抚了军心,但却瞒不过自己。元景安自知眼下的平静只是暂时的假象,如若接下来情势没有大的改变,迎接他们的便极有可能会是灭顶之灾。

「停下!滚回来!」

入夜之后一切如常,但是到了下半夜的时候,城外敌营后方突然火光闪烁丶鼓角声动,并且夹杂着各种人马奔走呼喊之声,哪怕从城头上看去都倍感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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