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奇变荣庆堂(1 / 2)
第660章 奇变荣庆堂
荣国府,荣庆堂。
宝玉跪在荣庆堂门口,看到上门拜访的各家女眷,都用惊诧的目光打量他。
其中几位跟随长辈的妙龄姑娘,容颜气度都很出色水灵,看他的眼神充满惧怕嫌弃,就像他是怪物一般。
其实人家有这种神态,一点都不算奇怪,明明是有客上门,他却直愣愣跪在人前,被人轻贱鄙视,也在常理之中。
在这些佳人面前出丑,更让宝玉备受煎熬,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从此不再见世人,省得自己多受玷污摧残。
但慑于父亲的威势,又不敢肆意装疯卖癫,藉此逃脱责罚。
如果他真的这麽干,父亲贾政可没风光霁月的情怀,从来不懂自己的清白卓绝,更不会像老太太和太太,满脸疼惜的对自己疼爱迁就。
多半是自己一闹开,他便会让小厮摁倒自己,脱了裤子便施家法,到时自己一身卓绝不俗,顷刻要被践踏殆尽,岂不悲哉。
所以,宝玉只能满腔悲愤,忍辱负重,乖巧的跪在荣庆堂门口。
为逃避心中羞愧,于是他低垂头颅,对来往客人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心中升起一股自恋陶醉,跪得异常卓绝不俗,异常超然世外……
贾母和王夫人看到宝玉跪在堂口,一颗心悬的难受,揪得心痛。
但即便她们再宠爱宝玉,这会子都不敢开口让他起身,因为贾政那句举头三尺有神明,实在有些太吓人。
上回宝玉只在内宅说了几句闲话,第二天就把宗人府惹上门,被贾政打得两个月下不得床。
如果这样的事再闹一次,贾母和王夫人实在不敢设想,宝玉的名声会愈发狼藉,一顿皮肉之苦,更是在所难免。
她们都很担心,方才宝玉方才说的话,是不是像上次那样,已经被府上那个挨千刀的捅到外头……
与其事情闹得难以收拾,还不如现就让他这样跪着吧……
众目睽睽之下,即便传出话头,也可说宝玉有错,但家门已惩戒管教,宗人府也没太大藉口上门,事情或许就能糊弄过去。
这也是贾母和王夫人,即便脸面有损,依旧照着贾政意思,让宝玉跪在堂口的原因。
等到客人纷纷上门道贺,贾母和王夫人心中还臊得慌,担心外客问起宝玉下跪之事,都不知该怎麽开口。
可那些贵勋老亲女眷进了荣庆堂,就好像事先商量好一样,没一个人问起宝玉堂口下跪的缘故。
就像这些女人眼睛都出了毛病,入堂之时根本没看到宝玉这活宝贝,这让贾母和王夫人心中十分古怪。
不过人家不问这让人害臊之事,贾母和王夫人也没主动去说的道理……
……
其实这些道贺的贵勋老亲女眷,自然不会都成了睁眼瞎,只不过她们都不提宝玉之事,出于某种不约而同的算计。
这些能跟随男客上门道贺的女眷,都是各家勋贵大户的要紧妇人,不是当家主妇,便是长房太太,这些女人没一个不是精明人。
她们日常都和贾家相互走动,自然对荣国府的事知根知底。
要是贾琮承爵之前的贾家,宝玉就是荣国府的凤凰,荣国夫人最疼爱的孙子,还有衔玉而生的吉兆,当真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那时这些贵妇上门,也都喜欢在贾母面前,百般夸奖吹捧宝玉,逗得贾母高兴开怀,世家老亲也更和睦,花花骄子大家抬,人情世故罢了。
可如今贾家已变了天,大房贾琮一身荣耀,才华卓绝,一体双爵,承袭荣国家业,宝玉已沦为偏房子,早没了原先的份量。
再加上回宝玉在内院说太上皇是傻子,被宗人府下文贬斥,名声早就臭了大街。
听说这宝玉生来就有许多古怪,不说他娘生他时,还顺带生了一块玉,就说他自己连四书都读不通,偏常自述情怀高明,看不起天下读书人。
总之,外人如今都清楚,贾家到了玉字辈一代,真是竟出奇异之子,不过宝玉是奇到完全跑偏那种……
一个名声狼藉的贾家偏门子,读书还是个窝囊废,注定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翻不了身的老鳖。
如今这些老亲贵妇,再也没有那个雅兴,拿着肉麻当有趣,还在贾母面前吹捧宝玉。
再说上次宗人府上门的事儿,官场上的人哪个是不清楚的,其实宗人府之举,就是得了宫中授意,谁爹被人骂了,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些各家贵妇都是精明人,如今谁也不会为讨好贾母,说起宝玉什麽好话,不然就是和当今圣上叫板,下回宗人府还不得去你家逛逛。
所以,今日这些贵妇上门道贺,看到宝玉跪在荣庆堂门口,便知宝玉必定又闯了祸事,不然又不是过年过节,也不该行这麽大礼数。
而且哪里不好跪的,单单跪在荣庆堂门口,分明就是跪给外人看的。
至于他闯了什麽祸事,让贾家人吓成这样,不惜这样惩罚寒碜昔日凤凰少爷。
杀人放火宝玉没这个本事,必定又是嘴贱犯了忌讳。
只是上回他骂太上皇和老太妃是傻子,这会难道又骂了那位贵人?皇子还是公主?不会是宫里的当今……
这些心思活络灵巧的贵妇,只要稍微往深里思量,就觉得实在有些晦气。
她们今日跟着家中男人,到贾家是给贾琮恭贺进士及第丶翰林之喜,是要给这位少年伯爷捧场示好。
再说,原先荣国府是二房的家当,如今被圣上一道圣旨,变成了大房的家业,贾家大房二房之间能对付吗?
如果她们多嘴多舌,问东问西,万一勾出宝玉又做出什麽祸事,坏了今日贾家的喜庆,这可就不是上门给威远伯道贺,而是让人难堪,给人拆台了。
所以,这些贵妇刚看到此景,只是撇了宝玉两眼,便不约而同装起睁眼瞎,视而不见,仪态万千的进入荣庆堂。
至于会不会对宝玉太过冷淡,她们是毫不在乎的,世家大族正溯传承,旁门偏房就是狗不拾,话粗理不粗,如今这世道就是如此。
对这些贵妇来说,一个是无能荒唐的偏门子弟,一个是嫡脉勋贵翰林学士,如何取舍实在太理直气壮了……
……
贾母本也心疼宝玉受罪,但她毕竟上了年纪,又是性情高乐之人。
那些贵妇入堂之后,为了粉饰太平,更是句句不离贾琮,将他夸的天上有人间无,又说这都是贾母持家有道,教养有方,贾家才能得今日之荣盛。
虽然教养有方这些话,连贾母自己心里都觉得是鬼话,但听了总归脸上光彩,听得多了连自己都会信以为真,心中开怀之下,宝玉的事竟也稍稍淡忘。
但王夫人毕竟母子连心,再说那些贵妇好话再多,也都是在夸赞贾琮,自己宝玉牵不上半点关系,听了实在太过刺耳。
她一边担心儿子宝玉,心疼他因为随口一言,竟然要受这般屈辱,一边又听着那些贵妇大嘴巴,兴致勃勃夸奖贾琮如何了得。
内心交割拉扯之下,简直让王夫人郁闷到窒息,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得下不得,整个人如油煎火撩般,恨不得头撞南墙予以宣泄。
此时,城阳侯徐氏笑着进了荣庆堂,身后还跟着她家未出阁的三小姐。
这位刘三小姐曾来过贾府几次,还得过贾琮的书法,并因此回赠过贾琮礼物。
她本就生得人物不俗,容貌秀丽,身姿窈窕,今日随着母亲上门贺喜,更是妆容精致,衣着华丽清雅,显得容光焕发。
宝玉原本跪在那里,低着头不好见人,但毕竟是抓周时就已显露才华,对女儿家的事天生敏锐。
远远似乎便能感知香踪袅袅,猛然抬头正好看到秀美标致的刘三小姐,双眼微微一亮,竟有些忘了还跪在地上。
那三小姐本见他跪在地上,心中便觉得怪异,又见宝玉目光灼灼,感到几分害怕,下意识退了两步。
她被宝玉瞧得委屈,想这里是威远伯的内院,怎麽二房的贾宝玉会杵在这里,还古里古怪的跪着。
她原以为贾太夫人居住荣庆堂,贾琮日常必定经常出入,自己如果遇上的是他,这位翰林郎怎麽瞧自己,她都是愿意的……
可惜想遇上的人遇不上,偏遇上不着调不相干的人,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城阳侯徐氏不愧是后宅翘楚,也在片刻之间,就做出其他贵妇相同的决定,伸手一拉有些发愣的女儿,便闪身进了荣庆堂,动作轻盈之极……
徐氏刚进了堂内,便对贾母笑道:「太夫人海涵,今日威远伯及第之喜,翰林之荣,本该早早过来道喜。
没想到出门之后,却被事情耽搁了,要说这耽搁的事情,还和威远伯有些关系。」
贾母奇道:「今日琮哥儿入宫传胪,怎麽还会耽搁到侯夫人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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