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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7章 私生子不是法国专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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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7章 私生子不是法国专利

戴着蓝眼镜的副院长手里捧着厚厚的卷宗,一边翻动一边念叨着:「奥加辽夫的案子我已经审视过了,不得不说,这案子很怪,叫人看不明白。不过嘛……」

「这是彼得堡高等刑事法庭的特别授权令。」副院长从抽屉取出盖着双头鹰火漆的文件:「根据《预防性羁押条例》第47款,涉及危害国家安全的案件,司法审查权由宪兵司令部代行。」

亚瑟的食指在雕花椅扶手上轻轻敲击,这是他当年在苏格兰场审讯室养成的习惯。壁炉火光将副院长花白的鬓角染成暗红色,让他想起了当年伦敦老贝利法院经常打交道的那位老法官。

「也就是说……」亚瑟的俄语带着优雅又古怪的顿挫:「即便宪兵超期羁押,法院也无权过问?」

副院长毕恭毕敬地微微点头,旋即又将目光抛向了亚瑟身边的赫尔岑:「这位是?」

亚瑟轻轻摆手道:「一位为了蒙冤入狱的朋友四处奔走的年轻人,热心的年轻人。」

副院长的蓝眼镜片后闪过微光,手指摩挲着卷宗边缘发脆的纸张:「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赫尔岑?」

赫尔岑没想到副院长会直接道破他的名字,他愣愣的点了点头:「正是。」

副院长吩咐办事员给两人沏了一壶茶,他似乎并不急于聊奥加辽夫的案子,他先是礼貌的冲着亚瑟微笑了一下,旋即与赫尔岑拉起了家常:「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雅科夫列夫是你的父亲吧?」

镶铜包角的橡木门突然被推开,寒风裹着雪粒卷入房间。

六个披着熊皮大氅的仆从剑鱼般分立两侧,从仆从之中钻出个表情阴沉的老贵族,金线刺绣的袖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这是唯有担任过御前侍从官的沙皇亲信才有的标志。

伊万·雅科夫列夫的手杖叩击着大理石地面,杖头镶嵌的琥珀里封着一片双头鹰纹章。他的貂皮领子上还沾着克里姆林宫墙头的积雪,显然是直接从莫斯科总督戈利岑公爵的办公地赶来的。

「尼古拉·谢尔盖耶维奇。」老贵族的声音像冻硬的伏尔加河:「犬子给您添麻烦了。」

赫尔岑的膝盖开始发抖,就连牙齿也禁不住的打颤。

「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副院长起身热情的与他拥抱,一不小心就连蓝眼镜都滑到了鼻尖:「我们正说到令郎的善举呢……」

「善举?」老贵族用银柄手杖挑起赫尔岑的外套下摆,露出国土衙门制服的铜纽扣:「穿着国家发的衣裳掺和政治犯的案子,这就是你在枢密院档案室学的规矩?」

亚瑟的指尖在袖口轻叩三下——这是他在苏格兰场审讯时提醒同僚注意肢体语言的暗号。

他注意到副院长办公桌下方有个暗格,方才取授权令时老人曾用膝盖顶住那里,那暗格现在因为站起而半开着,露出了半截印着宪兵徽记的信封。

「跟我回家!」雅科夫列夫甩出张盖着双头鹰火漆的通行证,用手杖敲在赫尔岑的肩膀上:「拿上!你的调职令,明天起去梁赞省核查农奴税册。」

说到这里,老人突然又改用德语,听起来就像是司令官在发号施令:「以后再敢和这些波兰渣滓搅在一起,我就把你母亲葬进路德宗的墓地!」

雅科夫列夫的眼睛就像是鹰,他紧紧盯着赫尔岑,直到看见儿子垂下脑袋向他表达顺从,并按照他的要求走出副院长办公室后,眼中的怒气才稍稍平息。

他将目光转向亚瑟,语气也变得温和了不少:「亚瑟·黑斯廷斯爵士?」

亚瑟脱下手套,向他伸出了手:「初次见面,雅科夫列夫先生。」

雅科夫列夫并没有握住亚瑟的手,他只是认真的打量着这个差点把他儿子拖入险境的英国爵士,旋即握着手杖用力地杵了杵地板,边摇头边说:「您不该和年轻人一起胡闹的,至少您这样稳重的年轻人不该这麽做。虽然年轻人是喜欢玩闹,但是,这次明显越界了。」

语罢,雅科夫列夫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办公室,走廊上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他低声咒骂赫尔岑的声音。

那是一种夹杂了俄语丶法语和德语的古怪腔调,或许只有亲近的朋友和家人才能听懂老头子在骂什麽。

但不幸的是,亚瑟也听明白了。

「你以为那个英国佬是救世主?他袖扣里藏的砒霜足够毒死整个唱诗班!」

亚瑟的指尖在雕花椅扶手上顿住,他无奈的笑了一声,随后从容起身,黑呢大衣下摆扫过炉边铜栏,似乎是想活动两下,又似乎是想要避免尴尬。

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做件好事,结果却立马被别人当成了鼓动他儿子犯上作乱的怪人。

虽然从俄国的现实来看,人家这麽说确实也没错就是了。

副院长摘下眼镜,掏出手帕擦拭镜片。这个动作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分钟,直到他看见赫尔岑的家庭戏剧谢幕,这才慢悠悠的恭维道:「您的声名这段时间传遍了莫斯科,大伙儿都说您是个了不起的学者,而且还是学者中最了解俄国的那一个。德米特里·戈利岑公爵逢人就要夸您,说您简直可以把卡拉姆津的《俄罗斯国家史》倒背如流。」

亚瑟笑着摇了摇头,少了赫尔岑,他也没了替奥加辽夫翻案的动力。不过今天时间还早,与这位莫斯科司法界排的上号的人物聊聊天,拓展拓展关系总归是好的。

「我确实读过那本书,不过说我可以倒背如流,那实在是过誉了。」

「您最喜欢其中的哪句话呢?」

「名言嘛?我喜欢的其实有很多,但如果硬要挑,大概是那句吧——它在北方的深处,在亚洲和欧洲诸国之间,抬起了头,它的民间形象体现出两个世界的特质:混合着东方诸族丶前往欧洲的斯拉夫人。」

亚瑟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顿了一下。

因为实际上,他从来不会偏爱这种定论式的总结。

比起这些枯燥无味的总结,诸如『莫斯科公国之强盛应当归因于蒙古的金帐汗国。假若没有蒙古人的介入,就不会有后来强大的俄罗斯帝国』『蒙古统治对俄罗斯政治转型产生了决定性的作用,拔都的入侵彻底颠覆了俄罗斯的统治,此后在破坏中找到了善因,显现出整体的优势,进一步促使了俄罗斯专制制度的形成』这些看起来既有道理又能同时让西方派和斯拉夫派跳脚的言论看起来更有乐子一点。

总体上来说,亚瑟对卡拉姆津这类历史学家的兴趣,显然没有对梯也尔这类历史学家的兴趣大。

虽然梯也尔关于拿破仑战争的着述屡屡被战争亲历者威灵顿公爵批评为不严谨和异想天开,但是这并不妨碍梯也尔妙笔生花写的好看。

亚瑟想到这儿,还忍不住向副院长推荐起了梯也尔的《法国大革命史》。

至于原因嘛……

第一,自然是由于这本书好看。

第二,这本书的英文版目前正由《英国佬》代理发行出版。

副院长虽然没有拒绝亚瑟的推荐,但是他还是将话题拉了回来:「我年轻的时候,就像是您一样,对法国的历史感兴趣,我感觉大革命就像是一团火,能把整个世界烧着了。但是啊,这上了年纪之后,我就越来越关心起俄国的历史了,您知道我最喜欢《俄罗斯国家史》的哪句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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