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木匠与毒女(1 / 2)
第147章 木匠与毒女
雪势缓和,但荒无人烟的雪山上,仍是满是小腿高的积雪,一踩过去便是深深的沟壑。
晨光洒在平整的雪面上,微微泛光,好似赵无眠一脚踏进了汪洋湖泊。
小蜘蛛趴在赵无眠的背上,沙沙磨着两只前足,赵无眠一旦偏离方向,它便爬上他的脖颈,痒痒的。
「雪枭能听懂人话也就罢了,你这种节肢动物居然也有灵性。」赵无眠微微摇头,略显不可思议,「如此想来,便是什麽时候海中冒出一条蛟龙来,我也毫不意外。」
蜘蛛不会说话,自不会回应,也不知道听懂没,只是乖巧趴在肩上。
赵无眠用刀鞘扫着身前的积雪,在他的感知中,四周可见不少蛊虫正在角落中悄咪咪的看他,肉眼可见它们对赵无眠的好奇。
也不知林中有多少紫衣女子的蛊虫,据她所言,她已经在山中住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间,她就是与这些蛊虫为伴?
赵无眠不修仙,耐不住寂寞,设身处地让他久居深山两个月,估摸要疯。
往北五里,却是来至一片悬崖,根本没有什麽所谓的黑花,赵无眠来至崖边,向下看去,才看陡崖峭壁上盛开了几分妖异黑花。
赵无眠收回视线,目视前方,此处地高,视野辽阔,可见山外遥遥一座偌大黑城。
赵无眠认得此城-—----偏头关,乃晋地关隘之一,戎族想来在那里也投入了不少兵力。
山内清幽寂静,闲适自得,山外便是尸山遍野,血染白雪。
赵无眠收回视线,扫去杂念,脚步向前,便踏出悬崖,往下落去,继而在空中拔刀出鞘,嵌入岩壁。
?
紫衣女子估摸是有洁癖,在赵无眠用过她的碗筷后,她似是嫌弃由赵无眠削出碗筷也脏,便自柴房取了木头,坐在椅上,手持小刀认认真真削。
木屑宛若蒲公英般落下,洒在地上,又洒在她的紫裙上。
榻上三女的呼吸均匀而细微,紫衣女子削一会儿便偏头看向她们,黛眉微,小声道:「往常安安静静多好,如今平白多了四个人——--真吵闹。」
小白蛇盘在木桌上,「
「嘶嘶』叫了声。
「是吵闹,不是热闹,你喜欢热闹,也没见你和其他蛇交朋友。」
「嘶嘶~」」
「对对对,它们都是蠢货,不通人言,你和它们交流不得。」
紫衣女子削好自己的新碗筷,便拍拍裙子,木屑落下,她又取来扫把簸箕将屋里打扫得一尘不染,而后看向铺在地上的毯子。
这毯子是昨晚赵无眠睡的。
她俯身将其捡起,拍拍上面的灰尘,又将其挂在屋外晒太阳,估摸是想『杀菌』。
等做完这些,她又去了厨房,准备洗米做饭,往常她吃饭,只需一小碗米即可。
她站在锅前,认认真真想了下,又留了两碗米倒进锅中-----再怎麽说赵无眠也是帮了自己徒儿许多,还是为他也做些饭吧。
蒸了米饭,热了腊肉,她又炒了盘土豆丝,将其端上木桌,自个吃了饭,便又去照料自己的其馀蛊虫。
时间晃晃而过,赵无眠清晨出发,转眼响午,却还没回来。
紫衣女子看了眼已经凉透的米饭与土豆丝,沉默片刻,又自语道:「热桶水洗澡,再顺便为他热一热吧。」
热了水,也热了饭,赵无眠还是没有回来。
紫衣女子便关上木窗,让小白蛇盘在没了门的门口站哨,自己脱去衣裙,在大冬天洗了热水澡。
洗完澡,木桶内的水微微泛黑,紫衣女子穿着里衣,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乌黑发丝稍微擦擦,竟是泛起白色。
紫衣女子保养极好,即便是白发,也并非老人般乾枯,相反,柔顺而光泽,
看上去很是漂亮,但她依旧轻挽着自己的白发叹了口气,「没几年活头啦。」
小白蛇爬过来直起身子,望着她面露担忧。
「死之前,一定帮你渡过幼年期,放心吧。」紫衣女子自衣柜中取出一盒胭脂盒,但内里满是黑色软膏··.不过如今已经见底。
她坐在桌前,从怀中取出一面小铜镜,指尖拈起少许黑色软膏,涂抹在自己的白发上,口中则道:「死便死了,至少生前得漂漂亮亮的,是吧?』
小白蛇爬上紫衣女子的腿上盘起来,并未言语。
等她的满头白发再度染黑,紫衣女子收起胭脂盒,又将屋里打扫一遍,继而取下挂在屏风上的紫衣,将其舒展开,其上还有着一道极长的豁口,乃是慕璃儿当时斩的。
她拿出针线,认认真真缝制起来,不多时,便听到屋外『沙沙沙』的脚步声。
不被屋舍外弥漫的毒素所影响,只能是赵无眠。
不过这毒素可不是普通迷药,其中还蕴含了奈落红丝之意·奈落红丝都影响不了他?真是怪事。
这个男人身上应当有不少秘密,说起来,奈落红丝当时便是在他昏迷的附近找到的,还费了她好大一番功夫,死了不少蛊虫——
紫衣女子推开木窗,双手撑在窗沿探头看去。
赵无眠拖着一只老虎的尾巴走在门外,老虎的脖颈与肚皮处有道豁口,并没有什麽异味,而夕阳挂在山外,满地红霞,已经过去了近一天。
料想赵无眠是将老虎放了血,处理好内脏后才回来。
「倒是有心。」紫衣女子双手撑着窗沿望他,表情平淡道。
「这老虎身上的肉不少,别说两天,就是一个月也足够你吃了。」赵无眠在窗前站定,朝紫衣女子笑了下,继而又抬起另一只手,却是握着四朵连茎带叶的黑花,将其递到紫衣女子面前。
「我也不知你要不要茎,便一并拔出来了,那崖上已经没几朵黑花,就这些了。」说着,赵无眠轻叹一口气,「我找到花后,才遇见了这大虫,与它厮杀间,落了几片花瓣。」
紫衣女子微微一愣,「你拿着花和这大虫打架?怎滴不收起来?」
「放怀里,压折了,不好看,一只老虎而已,单手杀它也绰绰有馀,那花瓣也只是被风吹落的。」赵无眠微微摇头,将黑花递到紫衣女子手上,便要拖着老虎去厨房,结果不知怎滴,腿脚一软,竟是扑倒在雪面上。
噗通-
—
雪花四溅。
紫衣女子眨眨眼晴,而后淡漠的桃花眼破天荒浮现一丝笑意,「碰到本姑娘的指尖了?」
赵无眠脸都埋进雪中,浑身麻痹,只能发出『鸣鸣』的声音。
紫衣女子嗓音带着惊奇,
「昨晚还动弹不得,今晚就能发声?这种抗毒体质本姑娘还是第一次见,料想也是,寻常人沾染上寒玉蛊后,不可能活下来,你倒是先例,世上再无一人比你更适合·.
她微微一顿,没再继续往下说,只是将黑花收起,又抬手道:「彩彩,帮他解毒。」
小白蛇爬过去又咬了口赵无眠的小臂,
少许后赵无眠便侧过脸,不满道:「你身上的剧毒,就没有解药吗?」
「要解药作甚?」紫衣女子小手倚着窗沿,撑着下巴,居高临下望着趴在雪中的赵无眠,神情饶有兴趣,嘴角勾起笑意,
「本姑娘不打算与任何人有肢体接触,谁碰了我,谁活该,真以为本姑娘求学于归玄谷,便是多麽善良的正道人士?」
「昨晚你还说自己善良。」赵无眠从雪中爬起,拍了拍脸上与衣服上的雪花。
「我这般漂亮的女人,最会骗人。」
「以后你的儿子可以叫张无忌。」
「我不会有孩子,也不打算沾染男女之情。」紫衣女子背过身,走向屋内。
「男女之情姑且不论,你浑身剧毒,只会被所有人忌惮冷落,每日一个人孤零零生活,不寂寞?你打算就这样过一辈子?」赵无眠朝着屋内道。
「本姑娘早就习惯了。」
赵无眠微微摇头,继而看向盘在自己小臂上的小白蛇,笑道:「她要是真不怕寂寞,又何至于和你说话?」
小白蛇『嘶嘶』叫了声,也不知在说什麽。
「彩彩,过来。」赵无眠的话明显被紫衣女子听了去,她略显生气的嗓音从屋内传来。
赵无眠拖着老虎往厨房走,却听屋内又传来紫衣女子的嗓音,声音一如往日那般平淡。
「锅里有你的饭,凉了就自己烧柴火热一热去。」
赵无眠微微一愣,回首看去--他此刻没站在窗前,看不见紫衣女子在做什麽。
+
将时间稍微往前拨三天,平阳,小西天。
许然不在此地,但许家不少高手都已经暗中来了平阳,其中有些许家高手去往了普地各处,是为掩人耳目,但还有不少人留在此地暗中护佑洛朝烟。
而洛朝烟本人,正坐在凤凰山上的别院内,埋头缝制着件白色狐裘,看进度,这狐裘已经快完成了,其上用金线绣着细密好看的花纹,用料极为昂贵。
她乌黑柔顺的发丝顺着重力垂在俏脸两侧,寒风微拂,落在脸上,有些酥痒,她便将其挽至耳后,一举一动满是成熟温婉的姿态。
许家既然来了平阳,自然要贴身保护她,但毕竟男女有别,洛朝烟的身份便更甚,因此贴身保护她的人便是她的小姨,前皇后的妹妹,不爱红妆丝织,独爱打打杀杀,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宗师。
裴羽中的小姨慕璃儿,今年才二十六岁,洛朝烟的小姨不同,她已是接近四十岁大关,乃是彻头彻尾的『上一辈人』。
小姨百无聊赖坐在床边,望着认真缝制衣服的洛朝烟,轻叹一口气,「马上就是年关,年关一过,便要入春-—--」-你现在便是把衣服做好,又能穿几天?说到底,只等大哥的军队抵达琅,到了那时,你便是皇帝-----哪有皇帝又是给人治病疗伤,又是做衣服的?」
洛朝烟微微一笑,并未抬头,手上动作不停,口中回答:「今年不穿,明年也穿的。」
「明年?赵无眠近来惹出的大事可不少,小姨说句实在话,他未必能安稳活得明年,而且皇帝亲赐衣裳,称得上一件『御衣」,别说日常穿在身上,他应该将其供起来才是。
「我还没登上皇位,何谈『御衣』,即便我真坐上了那个位子,这狐裘也只是我送他的,并不是『皇帝亲赐』————-没那麽严肃。」
「现在可以如此,但等你登上皇位,一举一动都当威严有礼,无论你送出何等东西,都当称为『赏赐』,礼数不可丢,同时这也是驭人之术,朝中大臣只有怕你,才会为你办事——」
许小姨的教导之语还未说完,便听别院外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洛朝烟偏头看去,却见观云舒牵着马,身着僧袍,站在窗外。
洛朝烟神色一喜,「观姑娘,你回来了?那他是不是也————」
话音未落,观云舒便朝她递出一封信,神情平淡,「他给你的信。」
洛朝烟微微一愣,既然专程给了信,那就是人不在。
她探出手默默接过信封,拆开一看,旋即脸色微微一变,来来回回,翻来覆去,将此信看了三遍,而后才沉默片刻,偏头看向观云舒,「当真如此?」
观云舒手里握着缰绳,并未因洛朝烟的身份而多几分热切,语气依旧平和「这是他的猜测,至于真不真,我不清楚。」
洛朝烟手指舒展着信纸,又细细看了一遍,才低声道:「在平阳这些时日,
我也时常猜测,未尝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其中心中也有准备。」
许小姨也起身自洛朝烟的手中接过信封,看了几眼,旋即脸色猛然一变,『
有证据否?」
「只是他的猜测-——-」洛朝烟小手轻抚着狐裘,感知着其上细腻触感,「不过我信。」
观云舒微微颌首,又道:「楚地水师预计不足五日便会抵达琅珐,你现在就可以动身了。」
「现在?赵无眠不是还想先杀了林总管?他此刻就在京中,是难得的好时机,如若此次不杀,只会后患无穷,等也等了,其实不差这一天两天。」许小姨眉梢紧紧起,继续道:
「一个武魁在外虎视耽,而且还是一位对宫中地形了如指掌,收了无数义子,结识无数达官显贵的武魁,等朝烟为帝后,他若是找了什麽在宫中的人脉协助他潜入大内,行刺朝烟,该当如何?朝烟往后馀生,不可能十二个时辰都有人贴身保护,所以稳妥起见,还是剿杀了林总管再说,更为稳健。」
言之有理,赵无眠此前也是这麽想的,但洛朝烟却是微微摇头,语气坚定,「不——我们现在就动身。」
「当真?」
「最后一役,便在此时。」洛朝烟小手紧了紧,总是温温柔柔的面庞带上几分冷意,「赵无眠尚且潜入大内,九死一生,我又有什麽可怕的?」
许家小姨想说,他的命和你的命,份量是不同的,但犹豫半响,她还是轻叹一口气,道:「我这就去集结人手。」
观云舒眼看洛朝烟已经做出决定,便一言不发转身离去,她回了小西天,连屋都没进,一直牵着马站在屋外,便是不打算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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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此时,赵无眠去厨房将虎肉切成一块一块,又打了桶水,清理了下虎皮,将其挂在屋外晾晒,继而又砍了几颗树,呼呼搭床板,做木门与木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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