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8章 对峙(2 / 2)
「当年燕王与我谈论皇后的性命,我没有同意,但燕王还是取走了。直到今日,我才查清燕王的手段。」李缄平声,「今日,我也向燕王索要世子的性命,燕王想来也一样不会同意。」
「我若同意,就不会入京了。」雍北道。
「燕王想怎样让雍戟活?」
「我已入京,就没人能杀得了雍戟。」
「蜃城刺杀皇嗣,诸衙联署,证据确凿。今日我来请禅将军补一份口供。」
「我今已来此,你就拿不走任何东西。」燕王漠声。
「其实前些天禅将军就已画押了,燕王并不知晓。」
「无论什麽假供,本王都不会认。」
「无论燕王认不认,雍戟已戴死罪,与麟血之联姻就此中止。」
「本王在府,婚事照常进行。」
「那就诸衙联发批捕文书,GG天下,调军攻府。」
「那就看看多少禁军,能吃得下本王三千精甲。」
「那就平叛。」
「那就兵锋南调,本王看看五姓成色。」
「那就大唐破碎。」
「那就生灵涂炭。」
「好。请吧。今日两位试试能不能走出神京城。」李缄平声道。
「我也正想看看李台主『如渊之深』。」雍北道。
小院全然寂静,刚刚滚烫的粗茶此时全然冰凉,禅将军低着头,揉着念珠,半晌低声道:「阿弥陀佛,何至于此。燕王走不走得出神京城不知晓,小僧一定走不出这座小院,李台主莫要相戏。
「两位贵人金口玉言,小僧来讲。李台主,燕王虽言遮护,但世子总至少还要出府两回,一是婚约,二乃武举,这是离北前就定下的行程,燕王此来,想必也不希望世子半途而废。」
禅将军又回过头,将一杯茶递到李缄面前:「李台主饶我性命,是心怀社稷的宽厚之人,刚刚自然也是说笑。婚约已定,没有再废弃的道理,不然令天下都知北燕与朝中针锋相对,实在有伤大唐社稷。」
他道:「既然婚约和武举都将有,小僧的口供也将如实奉上,如此各退一步,岂不更好?」
李缄平声:「是麽,燕王原来还对世子有如此期许。武举夺魁,所封亦不过北疆小将,值得燕王一看吗?」
雍北漠声:「我与陛下讲了,今年神京武举,添三千精锐,并一座城。发魁首执掌。」
「与世子的性命相比,一座城也显得太轻。」
「此城名目,妄州禹城。」
李缄眉毛微微一挑。
雍北低眉展袖,宛如宣言:「我今来此,雍戟就在我翼下,三月入府,五月离京,其间唯有二事,一曰麟血婚事,二曰神京武举。二事者毕,我携雍戟归北。
「此事已定,李台主但有异议,不必与我言语,诸衙文书也好,天罗地网也罢,咱们就拿大唐为盘,好生做过一场。」
男人冷眉锋锐得像还带着北境的冰碴,深邃黑冷的眼逼视着身前的老人。即便身在神京之中,举目无援丶五姓窥伺,大道同世律贴在颊上就如挥之不去的蛛网,他好像依然不忌惮任何事情。
李缄高大而宽厚,这份锋锐似乎全淹没在广博的身躯中,没有激起丝毫风浪。
「既如此,那就顺燕王所言吧,预祝此行顺利。」李缄提起面前凉透的茶,饮尽,「送客。研墨。」
雍北站起身来,垂视着他:「李台主也藏好手下那个小崽子,一个月内,我每天都会找机会杀了他。」
李缄不动不语,雍北转身离去。
李缄搁下茶杯:「禅将军,你的口供,是等武举后给我一份完整的,还是今日给我一份残缺的?」
「阿弥陀佛,李台主说这凶首乃是世子,小僧愿意相信。只不过小僧在飞光剑主剑境里过了一遭,确实神伤魂迷,但并不敢断言,今日只能据实写录了。」
李缄点点头,雍北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席上落满了黄叶,禅将军抬头看了一眼,叹息一声。
一株活了一百二十三年的菩提树,枝枯叶凋,已经冰僵而死。
……
……
「这是什麽意思,雍戟要打武举吗。」裴液道。
「不错。如今看来,雍戟入京正为此三事:麟血丶白水丶禹城。」大鵹道,「三事系于一身,怪不得雍北千里南下,也要保住他了。」
「我没太听懂,现下是什麽境况。」
「咱们清扫蜃城之后,雍戟不见踪影,禅将军不肯轻易指认,那时咱们不是讲,燕王府瞧来不愿就此认输,要等它下一步反应麽。」大鵹道,「如今这反应等来了,雍北亲自进了朱雀门。
「雍北一入京,雍戟便现身,那麽禅将军这边供述就成了决定之因素,因此燕王与李缄都到了慈恩寺中。燕王的决心很重,他一定要死保雍戟。但李缄的决心同样重,也一定要杀了此人。」大鵹道,「那就是你看到的了。」
「我瞧他们又谈妥了。」
「因为禅将军讲了,燕王要雍戟做完剩下两件事,婚约与武举。」大鵹道,「显而易见,雍戟可以永远缩在府中,但要出来完成麟血之婚,无论从名义上还是事实上,都不可能不经过仙人台的同意。」
「某种程度上,神京是李缄的神京。」她道。
「李缄同意了?」
「李缄同意了。因为除了婚约之外,他还要打一次武举。」大鵹道,「武举,就是决定这件事的道场了。」
裴液沉默。
「雍北对此充满自信,恰好,我们也对此充满自信。」大鵹道,「这样一来,禅将军也就愿意写一份『合适』的供状了。这供状若雍戟赢了就不生效,若雍戟败了就成为夺命之铁证。」
她道:「他愿写供状,是因被擒恕命;不愿指认雍戟,是宁肯为之死。说来说去,所求也不过是『再给雍戟一次反抗之机会』。以前燕王府没资格要,今日雍北抵京,换得了这次机会罢了。」
裴液明白:「我们也拿到了杀死他的机会。」
「不错……毕竟不能真令大唐涂炭。」大鵹道,「当然在雍北看来,也许这次机会就是必然的成功。那就拭目以待吧。」
裴液默然片刻,低声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大鵹偏过头,语声却严肃:「既然明绮天来,你这些天在神京,和她说说这件事,就不要脱离她身边了。李贺李剔水也会交替在暗中遮护,但未必能时刻顾及。燕王要杀你,那就不是玩笑,你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裴液望着宴桌:「他觉得我听见他来,藏头露尾丶仓皇逃窜呢。」
「照理来说,你是越沐舟的传人,羽翼未丰之前,确应躲藏避让北方。」大鵹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裴液仰仰脖子,少鵹修长的颈与喙像一柄剑。
他没有应答,只道:「我知晓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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