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圣人像【三更合一】(1 / 2)
怎么样?怎么样?小六会改变主意吗?
曲风吟格外紧张地盯着燕游的神色。
非常可惜,小孩显然深谙扑克脸,曲风吟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理智上,曲风吟相信国师大人,国师大人的计谋可是号称算无遗策。
国师大人嘱咐他,在县城中遇见搞不定,但是认为可以帮助自己的人,就把锦囊交给他。
曲风吟照办了,但情感上,还是止不住得会感受到忐忑的情绪。
燕游低声笑起来,脸上的肌肉调动,缓缓勾勒出一个鲜活的弧度,连骗曲风吟的时候都没有那么兴奋。
他将那张字条折好,收回锦囊之中,随后又在曲风吟欲言又止的表情下,将锦囊昧下。
燕游冷不伶仃问道:“你们真正的任务是什么?把这前因后果说明白。”
但暗地里,欣赏而满意的目光在曲风吟身上游移,这锦衣卫留得不亏,不仅自己有意思,他的领导也有意思,他小曲可真是一员福将啊。
曲风吟再次尝试,再次无果。
“我不知道。”曲风吟摆烂了,任由自己这张破嘴透露秘密:“是国师大人发布的任务,只知道很急,非常急。这座小县城夹杂在南州两大府城之间,又身处深山老林,声名不显,我调查时,也未曾在附近山村小镇中发现数量不正常的失踪案。”
“按照常理来说,国师大人很难注意到这里的情况,现在东鑫府的狐鬼拜月闹得沸沸扬扬,朝中大部分视线都勾连在狐鬼身上,防止狐鬼蜕生为诡,灾殃六府。”
“但国师大人就是不知怎么从案卷里翻出了这东山县附近的失踪案,在案卷里,东山县的县令是开工九年的一位进士,被委派至东山县三十余年,政绩平平,毫无建树,按照吏部政策来说,这种县令本该早就被平调至其他地方去了,但是不知怎么的,几次收整官场,次次都将他忽略了。”曲风吟说着说着也不解起来。
“国师大人说这些失踪案的症结就在东山县,让我们速速去东山县寻找原因,但从丙级锦衣卫开始,任务一直在失败,一级一级上交,终于交到了甲字辈,在临行前,国师大人特意将我召来,赠予了锦囊。”
“现在我明白为什么国师这么慎重了,原来这间县城里有诡!诡是鬼的进化,鬼往往到达了一个等级,他的能力就会产生质变,很显然,同化就是这只诡的能力,我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蜕生成诡的,但很显然绝不能放他逍遥,必须清除。”
曲风吟的脸上显现出几分坚毅,但他很快破功,郁闷地打量着小孩:“不过,你为什么不受这只诡的影响呢?你怎么能够一直保持清醒呢?”
燕游若有所思,他玩笑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说不定把我当儿子了呢?”
“不,诡是没有怜悯心的。”曲风吟忧心忡忡:“谁也不清楚这种情况能维持多久,你必须得走,你只需要提供一些情报,我连夜送你出城。”
“如果我之后没有
回去(),恏????葶??钖??偛繢?敧??葶豣?()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将这里的情况送出去。”曲风吟说干就干,不知从哪掏出来块木质的名牌,塞进小孩手上。
燕游被他塞得一脸懵。
“你能够命令捕快,我们直接出去就好。”曲风吟思忖道。
燕游一手抓着凌凌漆,一手抓着令牌,就看着曲风吟在旁边皱着脸踱步,火烛摇晃,他高大的身影落在地上。
小孩不自觉勾勾嘴角,不得不指出一个华点:“我倒是想跑啊,可不是跑不掉嘛。”
曲风吟脸色空白一瞬:“跑不掉是什么意思?”
“都说祂把我当亲儿子啊,我又怎么可能跑得出去呢?”燕游满不在乎地说道。
“他控制你?你不让你出去?”曲风吟骂道:“这诡东西还挺毒。”
“往好处想,我这样就跟你是一边的了。”燕游不置可否。
“那你跟着我吧。”锦衣卫严肃地作出了承诺:“我会保护你的。”
厢房内空气一寂。
曲风鸣那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
“……有点尴尬,别嘲笑我。”曲风吟嗫嚅:“这个也不用说出来吧,这吐真剂效果怎么这么好?”
燕游畅快地大笑出了声,随后,如曲风吟的意,他岔开了话题:“那曲大人,我们接下来该干点什么呢?”
他毕竟在县城长大,自从领会到了Bug的用法后更是乱蹿,他尝试过出县城,只可惜走不出去,县城内的秘密大得很,可他一直没能找到,约莫是陷入了灯下黑,或许这个锦衣卫能给他点提示。
可被寄予了厚望的曲风吟本人,同样陷入了下一步怎么办的困境。
曲风吟支支吾吾道:“我总觉哪里都需要调查一下,这座县城所有人的脸都一模一样,这世界上哪里有这种事情啊,人是长不出来的,这个原因是一定要去探究的,但问题来了,去哪里探究呢,这是一个问题。”
燕游却一愣:“所有人的脸都一模一样?”
曲风吟也愣了:“不是一样的吗?”
燕游感到一阵巨大的荒谬,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察觉到自己无法出县城后自然三番五次去尝试越狱,他明白县城中有个大秘密,但他没想到这个大秘密是如此显眼,如此扎目,偏偏他因脸盲灯下黑如此之久!
哎呀,还挺有创意的。
燕游忍不住笑出了声。
随后他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岔开话题,或者描补一二,反而理直气壮道:“我脸盲啊!凌凌捌!”
好在曲风吟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抓住重点:“凌凌捌,你怎么这么叫我啊?”
“我一开始就说过了,六七八,天赐的缘分呐,凌凌捌,这个代号可是酷毙了!”
燕游从椅子上跳下来,一张稚嫩脸上显现出种颇为欠揍的得意,他抓起凌凌漆:“喏,凌凌漆也很赞同呢!以后你就是凌凌漆的下属了!”
折纸小鸟威严地被按了下脑袋,以示赞同。
() 这会儿倒是有点小孩子的味道了,都喜欢过家家。
曲风吟欣慰之余,又有点不高兴,在过家家里当折纸小鸟下属的待遇,对于他一个人来说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曲风吟心酸地和凌凌漆乌墨的双眼对视,小鸟朝他点点头,小孩一脸严肃地将折纸小鸟揣回怀里。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曲风吟也紧张起来:“您讲!”
“坏消息是我已经知道了该去哪里找县城的秘密。”小六抱胸。
“那好消息呢!”曲风吟急急问道。
“好消息啊——”小六拖长尾音:“我现在困了,在长身体,要睡觉。”
曲风吟:“……”
***
曲风吟一个下属的小小下属,怎么拗得过燕游这个大领导,争辩不过,被小孩赶回家了,他决定睡前再次描一次自己的脸,防止自己忘却,他自己这张英俊潇洒的脸可不能忘掉。
这头,在县衙密谋耽误了点时间,再过两个时辰天都快亮了。
燕游决定回去睡个回笼觉,鬼故事不都是这样吗,午夜阴气重的时候最好不要动手,要等到正午之际,在大太阳的暖光之下行动。
这个时候回去,自己人习惯了,倒是肯定会吵醒隔壁屋的,但燕游没道德,他才不管。
熟门熟路地撬开育儿院的门。
这个县城中根本不会存在什么小偷,扒手和强盗。
门锁也简单得不需要思考,随意撬一下就能破解。
那卧房也就更不存在什么锁头了。
燕游这就更熟了,闭着眼睛都能摸到自己的床边。
卧房内静悄悄的,燕游带着凌凌漆溜回去,走向自己床铺的时候突然想起曲风吟说得一模一样,好奇心本就重的小孩忍不住趴在同房五个小孩床前,挨个扫视,抚摸他们的脸。
随后他就不由有点失望,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脸盲重度患者,只是与同房的五个相处久了,也就能靠着气息辨认他们。
小孩趴在床边,漆黑的眼睛转了转,柔软的脸颊挤压出一个可爱的,鼓鼓的形状。
小四平静地睡在床上,双手交叉放至于腹前,吐息绵长而规律。
小孩子好像都是吹一口气就长大了,以前小四可不是这样规整睡觉的人。
燕游无奈地笑了笑,多此一举给小四掖了掖被角。
凌凌漆就被他放在床边,他忍不住伸出胖胖的手指去推凌凌漆。
凌凌漆左右晃了晃,最后平稳地立好,他的墨眼安静而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小孩。
燕游不禁有些出神。
兀得,他好像感受到了什么,若有所觉地抬头。
只见门前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白衣教习。
他身材高挑纤细,沉默地注视着燕游的一切动作,没有说话,月光照耀下,影子被拉得很长,笼在燕游稚嫩的脸上。
燕游探了探头。
教习的脸模糊不清。
是谁?谁被他吵醒了。
教习们通常不与孩子睡一个屋子,往往住在另一个院子,燕游的夜游的路线每次都挨不到教习的院子,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男人没有说话,平静地伫立在原地,好像一座雕像。
“……”
燕游起身,捞起凌凌漆,小心翼翼地往后退,退到自己的床位边,他黑黝黝的眼睛注视着一动不动的教习。
他慢慢掀开了被子,躺了进去。
“吱呀——”门悄悄地被推开了,被挡在门外的月光泼洒进房内。
教习的脚步声静悄悄的,混合着孩子们规律的吐息声显得异常诡异。
阴影落在燕游白净的脸上。
冰冷而柔软的手抚过他的脸侧,带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燕游听见那个身份未知的教习疑惑的嘟囔声,可惜他什么都没能听清,睡意正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他的神经并未感觉到危险,反而感到难得的舒适与惬意。
燕游闭上了眼,沉入梦乡。
***
昨日曲风吟大喊,县城里的人都长着一张脸,那张脸温文尔雅,一副书生面孔。
燕游瞬间就想到了书院里的礼堂。
虽然他也就偶尔来书院点个卯,但他好歹也在这里上过两天学。
燕游是个脸盲重度患者,记人脸还不如让他记北*地铁线路图,后面那个还容易些许。
但脸盲到连雕像的脸都记不清的话,也着实好笑,这种经历也很难让燕游忘却。
燕游的记忆里,学校的礼堂有一座圣人雕像。
如果县城中非要选择一张脸去扮演的话,唯有那座全县城敬仰的圣人脸才有资格。
要知道,大部分典籍之中都不存在现代化的标点,所有人的理解都有可能随着句式不同划分产生偏差。
前世里一个极其有名的经典例子就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不同的断句,包罗不同的治政思想,教授学生的教师采用的必然是他支持的思想。
而在书院之中,每一本经的注释解读,皆来自于礼堂内的圣人。
这是个极其重要的人物。
整个县城都充斥着这位的痕迹。
整座县城里的人只有在春祭之时才能看见圣人像,其余时候皆不可视。
当然,燕游自己去过很多次存放圣人像的礼堂,经常在圣人像脚下玩耍,倒也未曾见过什么特别之处。
但现下燕游给曲风吟一说君子脸一事,难免好奇心起,便打算去瞧瞧。
于是,他们这两个,一个对诡经验不足的半吊子,一个唯物主义的小孩,就这样进了书院,去寻找那位圣人。
初次带曲风吟来书院,需要七拐八绕,燕游需要瞒上一手。
可如今已然结成同盟,燕游便不装了。
大刀阔斧带着个锦衣卫直接走了书院正
门。
书院的看门人正呆滞地坐在门边的小亭。
燕游跑过去,抬起头微笑:“叔叔,我是县城的新县长,这次特地来参观一下县城里唯一的书院。”
看门人缓缓眨了眨眼,像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重复道:“新县长?那旧县长呢?”
燕游骗人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旧县长升官了,接下来由我接手县城。”
看门人慢吞吞地点了点头:“新县长好。”
燕游颇具大将风范地点了点头。
他招呼着曲风吟一起进书院。
看门人注视他们的背影片刻,突然喊道:“新县长,我们以后都仰仗你了!”
燕游讶异地扭头,只见看门人不知何时人已经站到到了亭子的边缘,他的脸模糊不清,只能感受到那股视线在燕游身上。
燕游沉默片刻,寂静的空气在流动,他大声应道:“我明白的!”
模糊的视线里,看门人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燕游与曲风吟对视一眼,二人皆感到了些许古怪,但人来都来了,不去调查一下也说不过去,二人硬着头皮走下去。
此刻正值清晨。
书院内,晨练已经结束,学生们井然有序地排队进入教室。
他们需要绕书院跑上一周,紧接着便是晨诵典籍,他们的脸如今已然大差不差,如同果实已然到成熟的边缘。
二人掠过走廊,与那群学生就好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书院在上课之外向来是安静的,偶尔能听见几只鸟雀啼鸣,但仔细去计算,就能发现鸟雀鸣叫的间隔是一模一样的。
圣人像在书院中央礼堂。
燕游与无数学生错身而过,逆流而上,而学生们正沉默地顺流而行。
小孩突然感觉到曲风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疑惑地轻轻扭头。
曲风吟的面色极其紧张,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到处是极度的安静,只剩那些沉稳的脚步声。
曲风吟作出口型,燕游艰难地辨认出是“眼睛”二字。
一滴汗从曲风吟的面具脸上滑落。
阳光下,只见无数学生正不知何时拥挤在教室门口,窗边,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黑白分明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盯住曲风吟。
每当曲风吟向前一步,那无数眼神就如同丝线一样缠绕着,勾扯着他。
错身过的学生的脸如同向日葵般扭曲,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平静地注视着曲风吟。
曲风吟冷汗直冒,浑身肌肉紧绷。
燕游不着痕迹地加快了脚步。
事情的发展还在持续恶化,他身边的学生也缓缓扭过头,一张一张如同刀刻的面具,冷漠地凝视着他。
两波人的步伐正在向相反的方向运动。
可那一张张恐怖的面孔却好似要挣脱□□的束缚朝曲风吟而来。
身体还在朝教室中前进,头
却被吸引了注意力。
那些令人不安的脖颈,扭曲的幅度愈加扩大——
承受不住的骨骼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在寂静的书院格外可怖。
终于,一声极其尖锐的扭动声响起!
在燕游和曲风吟骇然的目光下,将头扭动180度的尸体在他们面前缓缓倒下。
这好像是一声哨令,有序在那一瞬间变成无序。
燕游当机立断拉着曲风吟就往礼堂方向狂奔。
剧烈的喘息声中,只能听见自己和曲风吟焦躁的脚步声。
他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如同牵引雁群的领头的大雁,将整个成型有序的雁群全部牵走!
无数人调动方向,痴痴地坠在他们身后,无数眼睛仿佛拥有实体,从眼眶之中脱落黏在他们身上,一寸一寸抚摸他们的肌肤。
燕游的小短腿跑起来太过吃亏,曲风吟深吸一口气,将小孩整个抛起,落在肩上。
身后的追兵发出一声惊呼。
寂静的庭院内,各种各样杂乱的脚步好似汇成一道残破惊悚的乐章!
人越来越多,紧紧咬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攒动的人头好似黏成一团一团的卵。
“莫追过来啊!”
曲风吟手中双钩齐出,锋利的钩尖扫过人身,道道喷溅的血冲在曲风吟的脸上,为那张脸增添几分恐怖色彩。
锦衣卫头领身强力壮,身法灵活多变,又有燕游骑在肩头,随手拽了根树杈,像扫地一般扫开探过来的手臂。
剧烈的运动压榨肺部,心脏加班工作,泵出鲜血供给身体的运动。
这条狭窄的长廊中的空气令人窒息。
各种柔软的□□挤成一团,臃肿的人群好似化成巨大的手掌,手掌受到主脑指挥在管道之中乱掏,试图擒住猎物。
燕游急促地喘息着,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他开始大声诵念圣人训。
曲风吟踩着那些蠕动的肉球移动,也跟着一同诵念,带着嘶哑的喘息。
一句,两句,三句,四句。
一个个微弱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他们追击的开始放慢,文雅的面孔与狰狞的面目在那一瞬间融合在一块。
前方宏伟巨大的建筑划过,燕游眼睛一亮。
“前面就是礼堂!”
曲风吟配合默契,两腿一蹬,踩着一双双手蹦出长廊,眼前豁然开朗,身后的追兵堵在长廊口,肉身交叠,如同在交缠蠕动的虫群。
燕游从曲风吟身上跳下去,从耳后摸出自己的撬锁工具。
一声一声的圣人言此起彼伏。
如同最虔诚的信徒信奉神主。
与铁器相撞的清脆声音交织在一块,格外荒诞不羁。
燕游的动作熟练而轻快,手指如同正在起舞。
“咔哒——”
伴随着那一声轻响,燕游兴奋地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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