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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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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门口。

薛琰坐在轮椅上,遥遥望着咸安宫的方向,心有所感。

满天落雪扑在他肩上,家中奴仆瞧见,忙忙从马车取下油纸伞,撑在薛琰头顶。

管事自幼看着薛琰长大,对他这些年心中的苦楚了如指掌。

老人家颤巍巍:“少将军,我们回去罢。这会雪大,仔细身子受了寒气。”

薛琰唇角挽起几分彻骨冷意:“当年在边境,比这更大的风雪我不知看过多少。”

年少轻狂,又想着挣下家业为母亲出气。

年轻时的薛琰什么苦都能吃,什么风雪不曾受过。

他在军中立下赫赫战功,挣下汗马功劳。天下人人只知薛少将军英勇善战,战无不胜,却不知那都是薛琰拿命拼来的。

可惜最后却落得圣上猜忌,没了一双腿。

薛琰自嘲一笑:“我听说,那位如今半死不活,连话也说不完整了?”

管事垂手应了声“是”。

那年薛琰在前方冲锋陷阵,却不想遭遇自己人背刺,险些连命都丢了。

这些年每逢风雪天,薛琰双膝的旧伤都隐隐作疼,有时痛不欲生。

管事看在眼里,又怕伤了薛琰的自尊心,不敢明面说,只暗暗寻人求医问药。

他抹去眼角泪水,扶着薛琰上了马车:“苍天有眼,让少将军活了下来,又让那位生不如死。还有一事……”

管事悄悄凑近薛琰,低声道,“薛夫人的娘家只怕这回也保不住她了。”

丹书铁券确实可以保命,可如若日后家中子弟都不能入朝为官,薛夫人的性命倒也无关紧要了。

风雪茫茫,遮天蔽日。

薛琰静静坐在阴影中,良久,他眼底掠过几分嘲讽。

“她那个好儿子呢?”

管事笑着道:“薛大少如今还在地牢关着呢,听说是抢占土地,薛夫人这两日可没少为这事奔波。”

薛老爷本就是个不中用的,娘家又见死不救,薛夫人这些时日不知憔悴了多少,日日以泪洗脸。

薛琰脸上半点笑意也无。

管事满脸堆笑:“我听说柳娘子近来有所好转,可见那巫医也不是骗人的,少将军也算是否极泰来了。”

薛琰颔首:“母亲的病确实好了不少,待手上这事办完,我便回西北,陪母亲看病。”

……

……

半月后。

西北。

日光刺眼,一眼望去落日壮阔,山峦叠着层层金光,似是落下无数的金箔。

起初来时,四喜还不觉得自己有何不适,直至自己连着吃了三日羊肉汤后,她再也

忍不住(),???衺N傟?虎垈?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二人都是带着帷帽出门。

市集摩肩接踵,人头攒动。

四喜挽着明窈的手,一双眼睛笑弯,她是第一回来西北的,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姐姐你快看,这里有卖奶茶的。”

明窈和四喜都吃不惯西北的奶茶,后来四喜灵机一动,往里面多加了些红枣和山楂片,奶腥味不再,只剩酸甜的口感。

“我们多买些回去,正好给周伯尝尝,我想着他在金陵长大,应当也会喜欢的。”

西北民风纯朴,百姓人人安居乐业,笑容满面。

小姑娘不过十来岁,两颊涨着两坨红色,家中长辈不在,小姑娘一口方言,叽里呱啦。

明窈和四喜面面相觑,像是在听天书。

三人手脚比划,小姑娘急得要哭了,朝自己手上的奶茶比划了一个“五”。

四喜茫然眨眨眼,望着明窈:“这是……五两的意思?了不得,西北的东西这么贵吗?”

话虽如此,四喜还是从钱袋中掏出五两银子,塞到小姑娘手中。

小姑娘大吃一惊,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钱。

她捧着银子,愣愣望着明窈和四喜,拿手指头指了指奶茶,又指了指自己掌中的银子。

四喜点点头,学着她的动作指了指奶茶。

小姑娘一双眼睛瞪得更圆了。

半盏茶后,明窈和四喜看着两大木桶的奶茶,眼睛瞪得如刚才的铜铃那般大。

恰好周伯出来寻人,瞧见这一幕,抚掌大笑:“她说的是一碗奶茶五文钱,不是五两银子。”

明窈目瞪口呆,又觉小姑娘做生意不容易,没将奶茶退回去,而是寻了辆马车带回去。

一路上二人看着那半人多高的木桶,都忍不住大笑。

明窈推着四喜道:“这下你可真是不愁吃了,前儿你不是还说想试试奶酥吗?正好可以试试。”

周伯隔着车帘听见,笑着往里喊道:“这奶茶可不禁放,最多三日。再多就不行了。”

四喜花容失色:“……三日?”

算上院中服侍的奴仆婆子,不过也只有十来人,四喜欲哭无泪:“我还说西北的东西怎么比汴京还贵,原来竟是我错怪它了。”

明窈捂着唇笑道:“罢了,等会送些给左邻右舍便是,省得浪费东西,正好可以瞧瞧隔壁住的是什么人。”

这趟出来,明窈只在镇上租了一个三进三出的小院子,白日里左邻右舍都关着门,也不知隔壁住的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

周伯笑道:“明姑娘同我想到一处去了。”

马车稳稳当当停在自家院落前,婆子眼尖,立刻搬来脚凳,搀扶着明窈和四喜下车。

周伯转身朝明窈低声道:“这事还是我去罢,姑娘身份特殊,还是少在外面走动得好。”

明窈点点头:“有劳周伯了。”

那两

() 大桶奶茶并未从马车上搬下来,明窈站在家中院落前,听着周伯挨家挨户送奶茶。

住在这附近的多是本地的百姓,只有两家不是,一家常年空着院子,只有一个老婆子洒扫,还有一家……

那家人是住在巷尾的,从搬来西北到现在,明窈还不曾见过有人从那户人家走出。

周伯敲了半日的门,也不见有人出来,倒是住在隔壁的阿婆佝偻着身子,她一手拄着拐杖,同周伯比划着什么。

见周伯会西北话,阿婆乐得开怀大笑,还拿了好些家里做的小菜送给周伯。

满满两大桶奶茶,最后只剩下一点,刚好够四喜做奶酥用。

小菜自有奴仆送去厨房,周伯低声同明窈道。

周伯从小在孟府长大,走南闯北做过不少生意,天下五湖四海也走了有七七八八,看人的眼光自然比寻常人高了不少。

“东边那户人家只住了一对母女,都是本地人,听说家里的男人一年半载才回来一次。我瞧他们家,应当是做茶叶生意的。”

“西边的是个读书人,看人时连抬头都不敢,只是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自个说手上的茧子是握笔留下的,我瞧着却不像。”

只是打了一次照面,周伯不敢妄下定论,只是多嘱咐了明窈和四喜几句。

“姑娘若是见着他,远着他走便是。”

想了想又道,“罢了,日后还是我送姑娘出门罢。”

明窈笑眼弯弯:“周伯还当我是孩子呢。”

以前在孟府,如若明窈出门需用上马车,也是周伯负责车接车送。

周伯摆摆手:“姑娘是我看着长大的,再大也是孩子,总归留点心不会错。”

明窈点头:“这是自然。”

她又道,“那巷子最深处的那户人家呢?周伯可打听出什么了?”

周伯双眉紧皱:“那一家子着实古怪,我听住在隔壁的妇人说,那家子十天半月会有一个老嬷嬷出来买菜,家里住的谁,住了几口人,无人知晓。”

四喜捧着煮好的奶茶出来,闻言,魂丢了半条,满目惊恐望着明窈。

“不会是……”

“汴京”二字还没出声,四喜立刻寻了快木板拍了三下:“呸呸呸!菩萨保佑,不会那么巧的。”

话落,又神神叨叨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

明窈笑着看四喜在院中乱转。

翩跹的锦裙如睡莲绽放,转得明窈头晕,她笑着将人拉着坐下。

“你行行好罢,转得我头都晕了。”明窈轻声道,“我们也只是来了三日,那家人都住了一个多月了,总不可能未卜先知罢?”

四喜唇角笑意荡漾,双眼亮着光,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果然是姐姐机灵,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

想通后,她又立刻化身蝴蝶,赶着回厨房捣鼓自己的奶酥去了。

周伯欣慰看着明窈和四喜打闹,待人回房后,明窈眼中的笑意逐渐淡去。

“我昨夜听见有人弹琴,应该是从那户人家传来的。”

周伯脸上的笑意尽收:“姑娘可是觉得有何不对?”

明窈沉吟半晌:“若是我没听错,那是汴京的曲子。”

她曾听婉娘弹过一遍。

周伯正色道:“我立刻找人去打探。”

“先别打草惊蛇,若是寻常汴京人士,倒也无妨。冒冒失失前去打探,只会惹人生疑。”

周伯表示赞许:“还是姑娘思虑周全。汴京非富即贵的人家如天上星,遇上一两家也不奇怪,只是今后避着他们走便是。”

明窈:“我也是这样想的,左右我们也待不了多少日子,多留点心眼总是不出错的。”

……

一晃半月过去。

春寒料峭,疾劲的冷风在耳边呜咽而过,侵肌入骨。

四喜裹着厚厚的袄子,提着十锦攒盒踏入花厅。花厅堆着百来种药材,明窈同周伯坐在一处,细细翻看账本。

小小的藏红花落在掌心,明窈打量了一会,摇摇头:“这是今年新收的藏红花,怎么瞧着比往年差了许多?”

漆木案几上摆着十来种藏红花,四喜捻起一点,学着明窈的样子凑近瞧。

可惜眼睛都看花了,她还是没看出有什么不同。

周伯皱眉,拿过藏红花放在掌心轻闻,他双眉渐拢。

明窈敏锐觉察出不对劲:“周伯,怎么了?”

周伯丧气垂下脑袋:“没什么,兴许是老了,近来总觉得力不从心。”

他是从小在药堆里长大的,年轻时上山采药,只凭一眼就能知晓那草药是好是坏。

无奈如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老眼昏花,连这样品相的藏红花他都没看出不对。

周伯满脸颓废:“是我的疏忽,姑娘先别入帐,我让他们……”

明窈温声打断:“这如何怪得了你?孟府上下这些年若非你一人撑着,早教那起子狼心狗肺的吞了去。”

微顿,明窈又道,“这样,我随你一起去。”

周伯大惊:“这万万不可,如若遇上……”

明窈笑着道:“那些都是山里的采药人,如何认得我?”

周伯忧心忡忡:“可若是万一……”

“我戴着帷帽,见了人也不说话,若是送来的藏红花品相好,我便摸一下手镯,若是不好,就两下。”

明窈轻声细语,“如今账上也就缺藏红花了,早日收齐,我们也好早日回去。”

周伯无奈,只得点头应允:“那姑娘记着千万别开口,我来同他们讲价便是。”

明窈笑着点头:“我晓得的。”

话虽如此,周伯仍是不放心,临至出门前还不忘叮嘱明窈一两声。

“姑娘切记不要开口,也不要摘下帷帽,都怪我老糊涂……”

明窈踏着脚凳上了马车,闻言笑道:“周伯还是快走罢,这会还能趁着天不亮,再晚可就迟了。”

周伯连声应“是”,忙忙跟着上车。

墨绿马车渐行渐远,晨曦微露,一点日光无声落在马车后方。

长街空寂,两辆马车擦肩而过。

习武之人耳力自然是一等一的好,过耳不忘。

薛琰疑惑挽起毡帘,一双黑眸凌厉敏锐。

刚刚那女子的声音,他应当是听过的。

管事坐在车辕上,闻声转过头:“少将军,怎么了?”

他顺着薛琰的视线往前望,只在晨光中看见一个模糊的车影,管事好奇。

“少将军可是认识那马车的主人?”

薛琰摇摇头:“只是觉得声音有点熟悉。”

管事笑笑:“兴许是汴京来的,这儿虽不算富庶,可来往做生意的还是不少。”

……汴京。

……橼香楼。

……明窈姑娘。

薛琰双目睁大,似是难以相信。

管事瞧见他这副模样,唬了一跳:“少将军这是怎么了,可别吓我。柳娘子还在家里等着少将军呢,你可不能……”

“你说,会有人死而复生吗?”薛琰忽的开口,双眸缓慢抬起。

管事心中骇然:“这这这,这怎么可能?简直是闻所未闻,天方夜谭。”

“我也觉得不可能。”

薛琰沉声,他声音很慢很慢,一双眸子隐在阴影中,讳莫如深。

“我想给宫里送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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