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2)
凌晨三点多收工,安常望着南潇雪一袭瓷青色旗袍的背影,在商淇和倪漫的陪伴下离去。
好像比初见时略瘦削了那么点。
安常回家、洗澡、躺在床上,睁着眼望着天边,很快的,晨光逐渐亮起,衬得绵密雨丝的线条逐渐清晰,似在往人眼底落。
安常眨了眨眼。
她睡不着,在想自己的事,也在想南潇雪的事。
当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克服心理问题时,她逃了。
可当南潇雪不能克服心理问题时,却始终站在那里,像站在湍急的逆流中,每晚顶着巨大压力出现都是她对自己的一次挑战。
南潇雪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无数次向着心魔发起冲锋。
其他人或许不了解南潇雪这样有多难,安常却感同身受。
南潇雪的性格中固然有她讨厌的部分,可同时必须承认,也有深深刺痛她、却令她敬佩的部分。
安常从雕花木床上爬起来,揉了揉自己的一头长发。
起床洗漱,扎马尾,更衣出门。
清晨的宁乡静谧而熟悉,去年刚回宁乡的时候,她也整夜整夜睡不着,无数次看过这时分的天色。
太静了,静得像每一次脚步落在石板路上,都要踏碎心底的一个秘密。
安常就是这样怀揣心事的人,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
一直走到民宿前,三层小楼静静矗立在清晨细雨间。
还好,今日没再碰上老板上下货,给她留了一方宁静。
她说不上自己为什么来了这里。
或许想借同样在困境中挣扎的南潇雪,带给自己一些勇气,让她能转身走到博物馆,重新执起自己的小狼毫,落笔去尝试。
感谢这阵绵雨,让她于寂寥清晨一个人站在这的身影,不至于显得太过突兀。
但她没想到,窗户会突然开了。
南潇雪竟还没脱去那身旗袍,也没卸妆,可又出现在充满生活气息的民宿窗口,看上去,介于舞剧中的精魄和南潇雪本人之间。
是一直在琢磨舞剧的事么?
眼神和昨晚安常在石桥上遇到她一样,又沉郁又幽远。
南潇雪总是带给安常这样的感觉,很多组矛盾的反义词在她身上同时成立——清冷与媚惑,强大与脆弱,傲慢与温柔,备受追捧和无限寂寞……
各种极端的矛盾为南潇雪赋予了一种很难言说的吸引力。
她眼神淡淡扫过窗外,安常站在树下,照理说该往远处躲一躲。
可安常撵了撵脚尖,没动。
她发现自己想让南潇雪看到她。
她敬佩南潇雪精神意志的强大,也想安抚南潇雪那不为人知的脆弱。
她总是反复想起在ktv包间那一夜,南潇雪把手藏在沙发靠垫下塞入她掌心,颤抖的雏鸟般需要依靠。
南潇雪果然看到她了,微微一怔。
安常不能打招呼也不能挥手,只是对着那扇唯一打开的窗扉仰起脸。
南潇雪的确在想舞剧的事,内心反复琢磨与柯蘅的吻戏如何实现。
她全然没料到安常在楼下,晨光和细雨中仰起的脸,像被那条清冽的河反复濯洗过一般干净。
眸色都仿若半透明。
南潇雪想,对着这样一张脸,她的确是可以吻下去的。
但现在所有的话都已说清了,掺杂了微妙情愫的“利用”显得伤害性太强,她不能再这么做。
可安常就那样仰脸望着她,一直没有挪开目光。
南潇雪知道自己该回避的,可她有些移不开眼。
清晨的雨丝那么纷扬,氤氲的雾一般笼着安常。
南潇雪想,或许她该给安常拿把伞,这是一个好借口。
可宁乡的雨总是这般,细到连打伞都显得太过刻意。
唯独当你不去管它,偶然一回神的时候,才发觉不知不觉间已落了满肩。
是不是人的有些感情也如这般。
南潇雪不知安常为何于这样一个清晨出现在这里,她瞥见安常掏出了手机,对着屏幕戳了两下。
她心跳了一下,忽然期待自己的手机响起。
但不可能,安常连她的手机号都不知道。
那为什么跑来这里打电话?
难道民宿前这片空地信号比较好?南潇雪心里笑了下。
她发现安常的许多莫名其妙,好像的确让她笑得比平时多。
安常是在给毛悦打电话。
等待音响了三声,毛悦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苏姐,纹身稿昨晚不是已发给你了吗……”
看来被客户追杀得不轻。
“我是安常。”
“宝贝……”毛悦还懵着,又过一瞬声音却倏然清醒:“现在几点?你怎么会这个点给我打电话?”
“你是不是回邶城了?”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我去机场还是高铁站接你?”
“没有,我是有个问题想问你。”安常道:“别骂我吵醒你,我给你点了你最爱的那家煎饼果子。”
“嗯,你问。”毛悦坐在床上,毯子披在肩头,她知道安常不是那种会随便给人打电话的人。
“你觉得,”安常顿了顿:“我还有可能喜欢什么人吗?”
如果说毛悦之前还带着残存的困意,这会儿却彻底清醒了。
这是在出了颜聆歌那件事后,两年多了,安常第一次吐露「喜欢」这样的字眼。
“谁啊?”
“也不能说喜欢。”安常想了想,换一个更准确的说法:“我不了解她,甚至不算真正认识她,只能说,心里不断有种想要靠近她的冲动。”
毛悦思忖了下,以一种小心翼翼的、害怕刺伤安常自尊的语气:“宝贝你是说哪个网友吗?现在有很多杀猪盘你知道吗?”
“你不能因为在那谁那儿受了伤,就……”
“不是那种。()”襛?箏?卢??“?坓????()?『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她打电话时全程仰着脸,南潇雪那清寒端秀的面庞就始终在她视野里。
很神奇,曾只能在屏幕里得见的人近在眼前。
很神奇,这样看着她与最亲近的朋友谈论她。
毛悦“哈”了一声:“宝贝我知道你脸皮薄,你还是在说你上次吻的那个人吧?你暂时不愿意告诉我是谁也没事儿,咱没必要说个不着调的。”
安常:……
我告诉你了啊,我真告诉你了。
毛悦:“这样,你不用告诉我是谁,你就告诉我你想怎么样。”
安常挠了一下头:“我也不知道我想怎么样。”
“你觉得……在颜聆歌之后,”说那个名字时咽喉像是被猛划了一下:“我还有可能对任何人产生这样的感觉么?”
“当然有可能了!”毛悦:“你只是受伤了,又不是出家了。”
安常沉吟一下:“嗯,我先挂了。”
毛悦:“等一下!你把我叫醒就为了说这一句?你告诉我今后打算怎么办?”
“我真的不知道。”
“是你们宁乡人么?”
“不是。”
“真是网友啊?”
“……不是啦。”
“怎么认识的?”
“偶遇。”
“你们现在还在一起?”
安常仰面望着窗口南潇雪的脸:“暂时还在。”
“暂时?”
“等她完成自己的工作,就要走了。”
“这……”毛悦也觉得为难:“异地这事是挺难办的。”
这时毛悦那边有人敲门。
“宝贝你点的煎饼果子到了。”
“嗯,你快去吃吧,吃了睡个回笼觉。”安常说:“我……自己再想想。”
她挂了电话。
这时民宿大门里传来隐约响动,听上去老板要出来了。
安常转身离去。
很多事,不是她不愿跟毛悦谈,她是真的没想清。
现在她对南潇雪的感觉,应该还谈不上喜欢,只是一股想要靠近的本能冲动,驱使着她,烧灼着她。
她必须给毛悦打这通电话,不然心里那场在细雨中悄然热烈的火找不到出口。
可她真的有勇气去正视并面对这份情愫么?
从颜聆歌之后,她不敢喜欢任何人,更不敢再去介入一段需要她仰视的关系。
以前仰视颜聆歌的时候,她就辛苦而卑微,更何况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南潇雪?
谁会蠢到在同一类坑里跌倒两次。
这么一想,心里的火好像被浇灭了那么点。
回家短短的睡了一觉,下午去染坊帮忙,晚上如约来到片场。
这一次不止南潇雪不看她,她也全程不看南潇雪。
从南潇雪身边擦过时,她垂眸紧盯自己的脚
() 尖。
今晚的场次表里,依然没被排上那场吻戏。
其他戏倒是过得很顺,南潇雪和柯蘅都是极有天赋的舞者,其他配角也都专业。
比平时略早一点的,三点刚过,可以收工。
“田导。”柯蘅招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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