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2 / 2)
组织者等了片刻,见没人肯动,小心翼翼提出:“那不如……我们抽签?”又数了几张牌出来:“若谁抽到黑桃七,就获得这个荣幸坐到南仙身边,其他人,谁都不准妒忌。”
众人又是你看我、我看你:一份大到谁也背不动的“荣幸”,就变成了无上的压力。
那人拿着一叠扑克走到沙发最右端,背面花纹向上邀请:“抽吧。”
被邀到的人,颤颤巍巍伸出手。
这时忽然一阵细微响动,包间里所有人转眸望向同一方向。
是安常站了起来,一张素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迈开步子,径直坐到了南潇雪身边。
所有人瞧着安常,连南潇雪都微怔了一下,最淡定的反而是安常自己。
正准备让人抽牌的组织者也回眸看着安常,安常沉静问了句:“这样,不行么?我挺想坐南小姐旁边的。”
那人忙不迭点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你本来就是剧组的特邀顾问,你优先。”
安常眼尾瞟了瞟身旁的南潇雪。
无论是先前没有人愿意与她同坐的时候,还是安常没经过抽签就坐过来的时候,她都是那副万年不变冰山脸。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游戏正式开始,先中招的是两名女舞者。
她俩平素关系就不错,目测应该都是直女,反而没什么顾忌。
一人笑问:“喝酒还是玩?”
另一人也笑着答:“哪喝得了那么多酒,还是玩吧。”
当两人传递扑克牌时,人群一阵起哄:“喔——”
安常默默看着这一幕,光怪陆离的灯光为这本是游戏的一幕平添了许多暧昧,而她能感觉到南潇雪在她身旁轻轻呼吸,黑暗里她俩好像回到了雨夜无人的廊桥下。
如果……中招的是她和南潇雪呢?
她和南潇雪固然吻过,连一张纸牌也没隔。
可这里不是廊桥,她们的世界里也不再只有两人,而多了许多围观起哄的人。
安常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脑子一热坐了过来。
也许大家回避的态度,让南潇雪身边空着的那个位置太过刺眼。
她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她是收获了无数关注与爱的顶尖舞者。
可是,她也是身边位置空荡荡、没一人敢真正靠近的那个人。
令安常想起高速公路上,她在流光路灯下略显寂寞的那张脸。
中招的人越来越多,安常越发紧张起来,眼尾再一次悄悄瞟向南潇雪。
那一张绝美的面庞白得招人,神色还是淡淡,瞧不出高兴,也瞧不出不高兴。
安常止不住的想:南潇雪对她这样贸然坐过来,到底是什么态度?
会觉得她多管闲事么?
正想着,众人“喔——”的一声,所有人把目光投向她。
安常一愣:她中招了?
接着抽“左或右”的纸签,结果一出,现场又变得鸦雀无声。
中招和安常玩游戏的人,是南潇雪。
谁敢起南仙的哄?
几轮游戏下来,由于罚酒的力度不轻,大多数同性中招,彼此间又没什么心思的,都还是选择吸纸牌。
安常小声建议:“其实,我可以,喝酒。”
南潇雪淡淡的道:“你酒量很好么?”
另抽了张新的纸牌,递到安常手里。
安常顿了顿,运一口气,吸住那纸牌。
缓缓凑向南潇雪。
包间里所有人屏息凝神,都紧盯着这一幕。
这样的静寂里,用气声耳语的声音都到被听得很清楚。
有人在问同伴:“这算不算南仙的初吻啊?”
安常默然。
虽然她和南潇雪的初吻早已发生,但此刻的她在众人眼里,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贸然想采撷高岭之花的人吗?
她一手按在宽宽的沙发上支着身体,混乱思绪让手不自禁加了些力道,一个靠垫随她摁出的倾斜角度倒下来,掩在她的小臂上。
包间里冷气温度打得有些低,毛茸茸的麂皮靠垫倒过来,温暖的感觉多少给人些依靠。
然而更大的依靠则是——
安常发现倒落的靠垫之下,南潇雪伸手进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指尖。
包间里人数众多,她们人挨人坐得很密,她与南潇雪伸在靠垫下的手臂被她们身体遮掩,南潇雪的小动作隐秘而不为人知。
南潇雪的手指比她还凉,但掌心透出隐约的热度。
在这样迫人的氛围和过强的冷气之下,或许担得起“温暖”两个字。
南潇雪率先闭上了眼睛。
围观人群中有人在用气声“哇喔”。
她们都以为南潇雪最后一秒会躲,却没想到南潇雪会如此配合。
一片幽暗里,时蓝时紫的射灯间或打亮南潇雪的脸。
安常吸着纸牌瞧着,觉得陌生又熟悉。
陌生在于,她跟南潇雪认识的时间并不久,甚至见到南潇雪真人的次数都不算太多,就像她告诉柯蘅的,她并不真正了解南潇雪。
熟悉在于,南潇雪的眉眼在两人贴近时被她一次次描摹过,左眼下那颗浅红小泪痣曾魂牵梦绕勾着她的魂魄,而南潇雪清幽的吐息甚至让她感到安心。
在众目睽睽之下,南潇雪一直在靠垫遮掩下握着她的手。
安常吻了上去——隔着一张纸牌。
她也闭上了眼,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她甚至能听到所有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在她“吻”上去以前或许没一人相信,这次传递真的能实现。
可安常出奇的平静。
南潇雪的吐息那么平和,而她的指尖在南潇雪掌心里越来越暖。
当南潇雪吸走纸牌时,安常心里甚至掠过一丝怅然——
众人看着又怎么样呢,她发现自己一旦触碰到南潇雪,便本能渴望两人无论以何种形式进行的“吻”,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南潇雪的唇瓣终是离开了她,拿下纸牌,道一句:“成功了。”
直到这时,两人在靠垫下牵着的手才放开了。
游戏继续。
终于有一次,中招的人变成了南潇雪和柯蘅。
包厢里再次变得鸦雀无声——不止因为这两人的地位,更因为这两人的表现,关乎于舞剧中那场重头吻戏。
安常垂了垂眼睫,靠垫还轻倚在她手臂上,她把手藏在里面,蜷起手指。
发现打从心底里,她并不想看南潇雪与柯蘅的这次“亲密接触”。
可人多少是有点自虐潜质在身上的,她明明不愿意,却固执的睁着眼,望着柯蘅那张明艳的笑脸在问南潇雪:“雪姐,要试试么?”
南潇雪顿了顿:“我准备下。”
安常藏在靠垫下的手指越蜷越紧。
就在这时,南潇雪的手再一次探了进来。
手指凉凉的,摸索着想靠近安常的手,安常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本能想缩手。
然而她发现,南潇雪在发抖。
南潇雪暴露在众人视线下的背脊挺直而淡定,可她藏在靠垫下的手指微微发抖,只有安常一人知道。
想起南潇雪与商淇的对话,南潇雪到底对亲密接触有什么心理障碍?
那,为什么她在面对自己时没有?
安常尚不知道其中关窍,可身体比脑子更快的——她伸手握住了南潇雪的手指,就像南潇雪方才握住她的手指一样。
冷玉轻扫在温热掌心,颤动的雏鸟翅膀终于止息。
本能的动作之后,安常心里却跟着一堵:南潇雪是要借着她克服心理障碍,来实现与柯蘅的“亲密接触”么?
这就是她与南潇雪关系的实质?
她始终不过是南潇雪的利用对象?
明明是脑中早已清楚的事实,心里却堵到发闷,觉得包间里空气太浊似的,抽回手站起来,径直往外走去。
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南潇雪与柯蘅身上,只当她去洗手间,根本没人留意她。
安常自嘲的想:就是这样了。
她是藏在暗处的影子,方才那令人心跳怦然的牵手,只发生在不为人知的靠垫之下。
模糊间听到南潇雪在身后道:“我觉得没准备好,还是不要贸然玩游戏,反而破坏了拍舞剧时的状态……”
舞剧。
南潇雪想的永远都是舞剧。
心绪开始混乱的人,只她一个。
ktv里的灯光总让人不知天日,安常一路走出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都蒙蒙亮了。
杭城不比宁乡多雨,夜昼交替的时分,天边透出隐隐的一片橘。
安常站在门口默默打望了会儿,停车场里,远远停着曾载着她与南潇雪对视的小巴和奔驰。
她又往附近扫视了圈,看见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走进去。
一踩进门装置便发出欢快乐曲,机械女声怀着饱涨热情喊出“欢迎观临”。
在过分宁谧的清晨,在安常一阵怅然若失的心绪里,像一个紧急制动的刹车一样,因情绪急转弯而划出一道刺眼的车辙。
安常走到柜台前,沉默往里面望。
呵欠连天的店员,顺着她望向一排烟的视线:“要哪种?”
安常哪知道要哪种,她根本不会抽烟。
只得说:“随便。”
店员瞥了她眼,抽了包万宝路丢给她。
“还有打火机。”
一并付了钱,安常踱回ktv门前角落,默默想把烟点了。
这时一道清冷声线响起:“小姑娘抽哪门子烟呢?”
南潇雪竟跟着她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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