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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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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安常的辞职不太顺利。

馆长根本不答应:“现在学文物修复的年轻人本就不多,愿意来这穷乡僻壤的就更少,你走了,我上哪找人去?”

安常沉默半晌。

“那些文物,就算放在库房里不修,也总比修坏了好。”

“你怎么就修坏了?你手艺多好啊。”馆长道:“你不是还进过故宫文物组吗?你回宁乡工作时,镇长还跟人吹半天呢。”

安常一阵心虚。

小宛躲在门口听了许久。

安常出来时,她躲在墙边小声叫:“安常姐,你真要辞职啊?”

馆长在屋里喊:“我可没答应啊!编制我给她留着,反正我也招不到其他人。”

安常笑笑,用嘴形说:“我要辞。”

小宛陪着她往她工作室走:“为什么啊?你那么有天赋,有时我都觉得看你焚着炉香、埋头在那修文物是一种享受。”

安常忽然想起南潇雪那句:“有没有天赋这东西,根本瞒不过人。”

无论那是不是她的幻想,她心里清楚的一点是,南潇雪一舞,不需要任何配乐装点已足以震撼人心。

那才是真正有天赋的人。

永远不会懂曾经自以为有天赋、又被人在脚底踩得粉碎的苦。

修文物这行业,瓷器组和字画组也是隔行如隔山,安常不知该怎么跟小宛说,只道:“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小宛:“馆长也不常来,你一走,馆里不就剩我一人了?”

“那不正好清静?”

“我害怕。”

“有什么好怕?”

“我怕……闹鬼。”

安常笑笑,拍拍她肩:“放心吧,建国以后动植物都不能成精,何况文物这种本来没生命的东西。”

又交代小宛:“记得帮我浇石榴树。”

“放心吧,我肯定好好照顾它,说不定等它结果的时候,你就回来了。”

安常想,她哪里还会回来呢。

不过现在这句话对小宛有些残忍,她吞下没说。

只叫小宛:“你去忙吧,我把东西收了就走。”

颜料泥模收起来都快,那只小狼毫她洗得干干净净又沥干,一套工序她是做熟了的。

只是把那只宋代青釉玉壶春瓶收进绿锦盒时,像是把一位本该焕发绝世之姿的古时美人明珠暗藏。

她心里有些堵,扣好锦盒后轻轻拍了拍。

好像在无声说抱歉。

******

安常果然没再见过南潇雪,滑轨、摄像机等一众现代痕迹在宁乡消失得彻彻底底,连同灯笼光影摇曳下有颗浅红小泪痣的灵动女子。

大概都真只是幻梦一场。

辞职谈得有些久,耽误了一天,第二天起,安常去苏家阿婆的染坊帮忙。

扎染蓝印花布现在已不罕见,随着水乡小镇的走红而成了网红

产品,只不过鲜少有地方还像宁乡这样,一切全靠手工,因产量极低根本卖不起量,渐渐问的人也就少了。

宁乡的一切好像都是这般,拙朴而落伍。

苏家阿婆果然喜欢她,连夸她:“手真巧啊!”

安常笑笑。

染布和修文物的共性在于,都要人耐得住性子、坐得住,安常双手长时间浸在靛蓝的染缸里,拿起来看时,指腹纹路皱作一团,像老太太的眉间纹路。

而那层薄薄的蓝染在手指上,薄得很飘渺,无论怎么洗也洗不掉。

很快到了七月头,果然越来越热,不是邶方的干热,而是湿漉漉的泛着潮,人成日里好像浸在闷人的蒸汽里。

晚上洗澡也是白洗,刚擦干,又是一身湿。

这样的季节把一切都浸透,连夏日里本该清透的草木都变做了浓重的墨绿,好像草丛间藏满一个个故事。

只是现在的安常已不会再走过去撩拨它们了。

天气越来越湿热,但随着南潇雪的幻梦消失,她后腰的湿疹反而好了不少,像一种病症渐渐褪去。

苏家阿婆说:“用扎染蓝布给你做几件无袖衫吧,梅雨季你换洗着穿,像你小时候那样。”

“好,我付钱。”

“你付钱,我就不做了。”苏家阿婆说:“叫文秀英请我喝顿酒。”

“您也常跟我外婆喝酒?”

苏家阿婆笑:“怎么不喝,你去工作的时候,你睡觉的时候,我们都背着你喝。”

安常默了下:“不用背着我的。”

背着她,她都不知外婆到底有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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