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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以然看看他,又看看被他扔回来的手机,然后无言地看向窗外。外面停在这里过夜的车陆续有走的,司机们大多是中年男性,都是一副人在途中不拘小节的邋遢样子,脸上挂着疲态。林以然又坐了会儿,然后趁邱行还在躺着,背着书包去了洗手间。她再回来时头发湿着,用毛巾缠起来。毛巾还是昨天邱行用的那条,被她搓得很干净了。林以然还买了早餐,见邱行醒着递过去给他。“我等会儿。”邱行说。林以然把书包放回脚边,用毛巾擦头发。她头发挺长,这样披下来能盖住半截后背。邱行还在原处躺着,林以然侧着头擦头发,偶尔有小水珠顺着发梢甩到邱行胳膊上,邱行看了眼,不在意地往旁边蹭掉了。五点半,电话准时打了过来。邱行已经在开车了,电话接起来,放耳边夹着。“妈。”“起床了儿子,上学了。”方雅的声音传过来,带着母亲对孩子说话时的温柔。“知道了。”邱行应着。“是不是快考试了?”方雅轻声问,“考完试来看妈妈?”“好,考完试看你。”邱行说。“那我挂了?”方雅笑笑说,“我也要上班去。”邱行「嗯」了声说:“去吧。”电话那边又重复说了几句什么,邱行都答应了,之后才挂了电话。邱行和她打电话时的语气比起平时也显得有了些温度,语气慢慢的。哪怕是些前后不搭的话,也耐心地应和。林以然印象里的方雅说话总是慢声细语,人有些内向,但是个很温柔的阿姨。那时邱行再淘气也是邱叔叔管他,方阿姨很少大声说话。“方姨现在住在哪里?”林以然轻声问。邱行说:“安宁医院。”安宁医院,离他们老房子不远,小时候这对于他们那片的小孩儿来说是个很有震慑力的词。「再不听话就被安宁医院抓走了」,这是比「拐小孩儿的」都吓人的话。安宁医院是所精神病医院,里面长期住着的都是精神病人。林以然隔了几分钟才问:“方姨……病得很重?”“还行。”邱行说,“半明白半糊涂。”林以然又问:“你经常去看她吗?”邱行说:“不经常去。”林以然转头看着他:“没时间?”邱行淡淡地说:“我去了刺激她。她觉得我还在上高中,不应该长这么大了。”“她看到你会想起来吗?”“会,所以不能接受。”邱行停顿片刻又说:“我也不愿意她想起来,就让她一直活在我高中那几年,挺好。”邱行的语气总是麻木又平淡,可林以然在此刻突然感到有些难过。她屈膝踩着座椅,抱起膝盖。温柔的方姨,亲切的邱叔。还有她的妈妈,她的爸爸。她和邱行。当初那两户和谐的小家如今走的走,散的散。小时候的回忆像一场老电影,电影开头日光散漫,时光悠长。然而冗长的片断一一演过,结局破碎灰暗,了无生机。房子破旧,亲人离散。只剩下这么一辆晃晃悠悠的破车,载着当年的两个孩子逃亡一样赶在路上。“邱行。”林以然沉默了片刻,叫他。邱行转过来看她。林以然抱着自己的膝盖,垂着视线:“我总觉得我在做一场梦。”邱行没吭声,林以然轻轻地问:“我们还会醒过来吗?”◎是个平静从容、大大方方的小姑娘。◎对于林以然的问题,邱行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转了回去。前方是和天接在一起的没有尽头的路,遥遥指向远方。高速公路只有一个方向,就是一直向前,不能回头。高考成绩发布那天,两人正在服务区的餐厅吃饭。一人一个餐盘,上面两荤两素,还有一份汤。菜的味道难得很不错,林以然从前吃饭慢慢的,和邱行待的这几天让她学会了快速吃饭。邱行看起来不赶时间,和她说:“没那么急。”林以然点点头,喝了口汤,放慢了速度。旁边桌看起来也是两个货车司机,两人说话带着口音,但能听得清楚。一人问另一个:“高考是不是出分了?”另一人回答:“出了,一早上新闻都在说这事。噫今年分数线高得很,也不知道俺侄儿考得上重点不能。”邱行等快吃完饭才反应过来,看着林以然问:“出分了?”林以然也是刚才听旁边桌才知道的,她说:“本来说是明天。”“查查。”邱行说。林以然拉开随身抱着的书包,从里面找出准考证号,背面写着账号,邱行把手机递过去,林以然拿起来点开了浏览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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