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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愿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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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葵回家就把自己埋进被窝里蹬腿,鬼哭神嚎。

怎么办?!

狠话都放出去了,她要是没超过姜莱,以后还有脸去上学吗?

她扒拉掉脸上沾湿的发茬,从书包底扒出上回从陶桃那顺来的成绩单拼凑在一处,借着台灯一看。

姜莱的摸底考成绩少计了作弊那科,即便化学按堪堪及格的60分算,加上这个分数后,也能立马跻身年级前三百。

累了。

毁灭吧。

成绩单一扔,余葵脸朝下直扑扑倒回床上,脸压枕头,眼神呆滞绝望。

“怎么回事!床塌了?”程建国正在做夜宵,闻讯拿着锅铲焦急赶来。

余葵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望,“爸爸,我成绩这么差,你会觉得丢脸吗?你是不是也很想生谭雅匀那种聪明的孩子。”

“胡说,你哪里不聪明。”

程建国一口咬定,“我有你那么大时候,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和二舅走散了都摸不着汽车站,你敢一个人跑到成都找我,没被拐子拐走,这不挺机灵的。再说,如果人人都想考第一,那谁来做最后一名呢。爸爸觉得啊,你就是还没开窍……”

程建国说得声情并茂,余葵不忍打断。

“爸,锅糊了。”

“哎呀!”

男人一拍脑袋着急忙慌赶回厨房。

余葵挨着后脚跟上,趴在厨房窗口,小心试探,“爸,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想去补习,家里的经济状况会有困扰吗?”

“补,肯定得补,只要你肯学。我这些年外派工作,不就是为了你有个好条件,咱家的经济状况还没到那种地步,你对爸爸也有点信心,挣钱是大人才该操心的事情。”

一碗热腾腾的番茄鸡蛋面摆在面前。

除了稍微糊一点,难吃了一点,一切都很完美。虽然余葵吃到一半就撑了,但还是解开裤扣,强行喝得汤水不剩,然后去水槽洗碗。

程建国:“放着我来!你上一天课也苦够了,消消食玩会儿就睡吧!”

被无情地赶出厨房后,余葵坐在电脑桌前继续思考人生。

客厅窗户敞着,绿化带里栽种的夜来香沁人心脾,拍死两只落在手臂栖息的蚊子,她按下开机键。

列表灰暗的头像显示时景并不在线。

上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讲生物题的页面,似乎感觉她的疏远,他这些天都没再发来消息。余葵深吸一口,鼓起勇气把这周加班加点赶完的生物一口气拍照上传,刻意放轻松语气。

小葵吃瓜子:景神,我的暑假作业写完啦!

哪料对方秒回。

返景入深林:我以为你已经放弃了。

余葵鼠标一抖,“原来你在线啊!”

“隐身了,消息太烦。”

觉得别人的消息烦,但回复了她。余葵心头一跳,又是感动又是愧疚,绞动衣角主动道歉,

“对不起啊,景神。我这段时间门也有点心烦,就没上线,想把整本写完再给你检查。()”

大致浏览一遍,时景用红圈勾出错题,发还图片。

返景入深林:可以改了。

停顿一秒,他继续往聊天框里输入,“你心烦什么??()?『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在烦为什么暗恋你,烦没有勇气出现在你眼前。

当然这两句只敢烂在肚子,余葵选择了倾诉别的苦恼,“我听到我爸讲电话,那边的同事催他回去工作。所以等再过几天休假结束,我大概就要被送到我妈那里去了。现在倒计时每少一天,我都觉得自己既幸运又焦虑。”

这是她早起上厕所偷听到的。

程建国当时正做早餐,就把开了扩音的手机搭在电磁炉边。电话那头传来的语气十分焦急:“…再有半年,半年就结束了,这边离不开你,你是副总工,这次竣工后,职称肯定要上调。”

“工程是做不完的。”

程建国调小灶火,叹气,“你也知道,我女儿才到我胸膛那么高的时候,我就扔下她去援建了,孩子受那么多委屈,职称再高、挣再多的钱能有什么用呢。”

“多少年都呆了,最后半年忍不下去?建国,九年啊,人生有多少个九年,你我一生能遇得上几次这种名载史册的工程,现在回来,之前的心血就全白费了!你再好好想想吧。”

余葵是情感表达困难户,但并不是什么都不在意。她是偷哭了一场才去上学的。

网线另一端的时景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和余葵不一样,她极力想把爸爸留在身边,而他恨不得离父亲远些。

所幸余葵很快自己想通,“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吧。我们家这么穷,爸爸为了挣钱把我养大,已经很辛苦了,我不能再给他评职称的梦想拖后腿,跟妈住也没什么。”

人有时候应该自私一些。

时景这样想,但他没说出口,只往键盘里输入:“你不怕继姐继续欺负你?”

“反正去年都过来了,大不了,我再忍她两年。”余葵安慰自己,“换个角度,我妈虽然不公平,起码没让我挨饿受冻。我在乡下有个好朋友,每天放学还要帮家里的早点摊洗碗,初三没上完就被赶去念职中,还经常被打到一身伤。世上比我不幸的人那么多,可能我不该奢求太多。”

时景一秒猜中这位朋友的名字:“四饼?”

余葵的脸唰一下烫了,指尖抓狂地把键盘敲得飞起。

“啊啊啊!!!那本日记你到底看了多少,不会全看完了吧!”

“那倒没有,就看到你外婆进入佛教委员会当选庙长那篇。”

看不快的原因是他看得很仔细。

她真的太可爱了,他想。

漫画中,咸鱼小葵的外婆刚刚当选新一届村里寺庙的庙长。村子每逢初一、十五是斋日,家里没人开火,女孩就去寺庙,混在一群人均七十岁的奶奶中间门抢斋饭。

她把整个寺庙的结构,庙会盛况

() 都记载下来。寥寥几笔勾勒,神殿上的菩萨神目轻敛,唇角带笑却又悲天悯人,水粉色调使用淡雅出彩,饱含呼之欲出的生命力,起码时景没在任何画家那看过这样动人的笔触。

大家都许愿,外婆也让孙女把愿望填进黄纸做的祈愿表,给菩萨上折子。

作为新晋佛二代,她有着花不完的黄纸奏折,唾手可得直达天听的机会,生怕愿望不够醒目,还使用彩笔加粗填写——

菩萨,信女求您保佑《知音漫客》下期能在5号之前到店。

第一次许愿发现有用,小葵大喜过望,从此每月笔耕不缀给菩萨烧去问候。

送子观音娘娘,《xxx》能赶紧出第八话吗?主角已经难产几个月了。

地藏王菩萨大人,信女求您保佑《xxx》男主宠物千万要在第四册里复活。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xxx》第十三卷这月能到位不?

……

折子上多了,菩萨约摸觉得烦,就不管了。

咸鱼哭倒在佛堂的拜垫上,“我错了佛祖,早该听外婆的话,别拿鸡毛蒜皮的小事消耗信仰值,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来烦神了,但您能答应我最后一个愿望吗?”

下一幕,经幡下。

十四岁的她咬着笔头,趴在供桌底边填边想,“…这次是不是应该许个大的,让爸爸回来看我一趟?困难的话,让《长歌行》单行本出到完结篇也行!”

回应她的是脑袋上敲来的木鱼槌。

外婆拎着后领衫帽把人赶出寺庙,“回去看你的小人书吧,以后除了饭点别再来了,整天浪费我黄纸,纸不要钱啊。”

……

时景从摊开的日记上收回视线。

女孩把对亲人的期待放得很低,低到有一点点甜头就轻易满足。她有着大多数现代人缺乏的自洽和通透,不功利急躁,也不纠结拧巴,时景隐约意识到,在和她聊天时,哪怕她抱怨也好,分享也罢,他的唇角是始终上扬的,她的心思赤忱简单且直白,他也觉得心变得很柔软,忍不住哄她几句好听的。

“你以后好好学习吧,我会帮你。等你成绩好了,兴许你妈妈就不会再那么偏心眼儿。”

“你真好啊!其实,我也正在思考这问题。”余葵发了个小狗叹气的表情,“我今天对一个讨人厌的同学放了狠话,说以后考试一定超过她。但朋友们对我提升成绩这个事普遍持悲观态度。万一努力了没有进步,还浪费家里的钱补习,我可能会承受不了这个沉重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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