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26(1 / 2)
她小声嘟囔了句,细嫩瓷白的手指下意识捋了捋自己放在左侧肩头的精致编发,像是生怕被男人鲁莽间撞乱了。
这从网上学来的侧编发编法复杂而费神,她下午出门前可是捣鼓了许久的。
等确认了头发没被弄乱,她方才定下神来,继而却发觉面前肩宽腿长的男人竟不知何时倾俯下身。
随之倾轧而来的是一片沉郁的阴影,光线本就晦暗,他这个姿势几乎挡住了她视线之内的所有微光。
沉稳灼热的呼吸骤然间离她好近。
清冽的木质香调混合了烟草叶的味道。
这混合杂糅的气息予人很矛盾的幻感。
既远且近。
陌生而熟悉。
清醒又迷乱。
少女再怎么不谙世事,此刻也总算觉察到气氛的旖旎,耳尖可疑地泛起红晕,下意识便想要将脑袋低垂下去。
她性格外柔内刚,在外人面前总是矜傲地端着下巴,甚少露怯。
哪怕是第一次露脸上播的时候,紧张得手心满是湿汗,背脊也挺得笔直。
可是在贺砚庭面前,她总是不自觉地垂下头去。
这几乎成了惯性动作,在她难为情的时刻,下意识的逃避,又或者只是单纯不擅长与他对视。
贺砚庭一早察觉她惯爱低头,却向来由得她去。
唯独这一次,趁她低头之际,他略略抬了下手腕,将她的下颌轻托住。他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腕骨却遒劲而有力。力道是有意放柔了的,可视觉上却好似是他伸手攫住了她柔腻的下巴。
略有几分雄性的侵略征伐之意。
少女心如鹿撞,小腿开始虚软脱力,脸颊烫得像是要烧着,却因被他托住了下颚,不得不抬眸与他对视。
樱桃色的唇困难的溢出细声:“贺砚庭,你、你好端端的,做什么……”
她没说得太直白。
但毕竟是成年男女。
又有一纸婚书的法律凭据。
他凑得这样近,好像要吻她似的。
也不怪她多心。
月光熹微,男人淡色的薄唇距离她不过咫尺,只要再靠近一寸,恐怕就会贴上来。
他的唇形好看,但是略薄,有句俗话说薄唇的男人寡情,他看着就是情感需求淡泊的人。
施婳不禁有些好奇那冷淡绯色之下的温度。
究竟是如他本人清冷,亦或是像他的手掌心般温热。
此刻环境清幽,氛围暗昧,她想起某些文艺电影里的场景。
那些看似克制隐忍的主角,都会在情.欲迸发之际,唇.齿贪婪纠葛在一起。
她就像一个猎奇的观察者,很想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会不会也有如此时刻。
然而他没有,他只是极淡地嗤了声,略染烟腔的嗓音低沉迷离:“老师没教过小孩子不能抽烟?”
话音刚落,骨节分明的长指便
松开了她的下巴。
施婳怔了怔,茫然数秒。
散漫的嗓音透着玩味的肆意。
“给你闻闻味儿也罢了,别什么都想尝试。”
她无意识地蹙紧了秀气的眉,本来还只是脸热,现在却彻底成了窘迫难堪。
他居然……只是想让她近距离闻闻这烟的味道?
好像她期待着在这昏暗靡靡的小院里发生什么绮事似的。
大脑有一霎的羞恼,但抬眸望向他,却见他恢复了清冷矜贵的模样,烟也掐灭了,只徒留指间淡淡的烟草味,于空气中无声地弥散。
他唇角的弧度很淡,散漫而不经心,忽而随口问她:“下午同老太太聊得可还开心?”
施婳无声地吞咽了下,总觉得他漆黑深邃的眸子仿佛窥透了她胡思乱想的心事,故而有意换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蝉鸣稀疏,耳后的肌肤缓缓降温,她清了清嗓子,用最寻常的语气,佯装若无其事:“聊得很愉快,澜姨总说起你小时候的事,她很疼你。”
贺砚庭淡淡觑着她,目光分明是无波无澜的,施婳却仍觉得窘迫。
她大概是想用家常闲话冲散暧昧的空气,温糯的嗓音絮叨起来:“澜姨的厨艺真好,方才看着她切肉丝,那刀工,跟表演杂技似的,我觉着她比大酒店的厨师还厉害。”
他眸光寡凉,语意却柔和,带着慢条斯理的慵懒,低沉清冽的声线仿佛染了两分笑意:“你偷师了?”
施婳抿了抿唇,心里知道这男人是在逗她。
她也不恼,眼珠转了转,静静地凝着他,也不脸红:“偷了呀,刀工这种是偷不了的,得积年累月地练才行,不过那汤我倒是学会了,黄豆苦瓜煲猪龙骨,清爽甘润,一看就好喝。”
瞧着她夸夸其谈的模样,贺砚庭哑然失笑。
施婳觑着他,皱了皱鼻子,清糯的嗓音略带不满:“你笑什么?”
他毫无征兆地捏住她的手腕,握在掌中,不轻不重的摩挲了两下。
少女手腕皓白,纤细温软,柔若无骨。
男人的口吻透着戏谑,很直白:“瞧着不像能拿刀的手,猪龙骨你切得动?”
施婳倏而瞪圆了眼,嗔怒:“贺砚庭,你可不要瞧不起人。”
这男人今晚恶劣得很,她甚至不知自己是做了什么竟勾起他逗弄自己的兴致,只听他喑哑的嗓音隐隐含笑,淡声说:“不敢。”
她仍是绷紧着一张秀气的小脸,脑海中却猝不及防记起多年前的一桩小事……
在莲岛,香山澳,在那个潮湿逼仄的筒子楼里。
算起来,那应该是她六七岁时的光景?
六岁的小女孩天真无邪,明明是出于好意,却在他跟前闹了个大笑话。
她下意识偷偷瞄了他一眼,腹中暗暗揣度他方才那番取笑究竟是随口一句,抑或是……还记得多年前那桩旧事。
他应该不记得了吧?
十五年前的旧事了,他向
来是不喜在香山澳的那段经历的。
正游思妄想间(),屋内忽然传来一道脆生呼喊——
“九爷?()_[()]?『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少夫人,菜都好了,快来用饭了。”
是游妈的声。
施婳忙扬声应道:“诶,这就来。”
语毕,她纤细的腕子挣脱了男人本就不加施力的束缚,自顾自往回屋的路径走。
像是明知道贺砚庭就跟在她身后,她还有意无意地加快了脚步,故意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生怕叫屋里那两位看出他们在小院中发生了什么似的,有股欲盖弥彰的味。
……
雪山蓝奢石餐桌上摆满了各式佳肴,场面堪比过年。
从菜色就看得出澜姨今日的心情究竟有多好。
姜葱爆膏蟹、京酱肉丝、清蒸鲈鱼、豉汁鲍鱼、糖醋小排,外加一道甜品酒酿丸子。
施婳起先在厨房看备菜便知道会有很多道,但到底也没料到竟会丰盛至此。
澜姨一个劲儿地给施婳的碗盘中布菜,简直像是把她当青春期的孩子,生怕吃少了一点就长不高似的。
话题是不需要找的,有澜姨在,席间根本不愁没有新话题。
从养生食补聊到社会现象,再从社会新闻聊到婚房布置,甚至最后都要往初婚备孕的方向拐了。
若不是施婳及时开腔,不露声色地把话题绕回这顿饭上,拉回了正轨,后面还不晓得得多臊得慌。
澜姨确实是上了年纪的,她自己也不怎么动筷,就一味闲话,被施婳有心岔开了话题,她似乎也没觉察。
施婳每尝一道菜都赞不绝口,她就乐不可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愈发像弥勒佛。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知道你要来吃饭,我想了半天,一直在想囡囡打小喜欢吃什么,到底叫我想起你小前儿喜欢啃我做的糖醋小排,还有那京酱肉丝卷的小饼……”
施婳笑意柔软:“还有酒酿小圆子,都是我最喜欢的。您的记性未免也太好了,快十年前的事情您竟然也记着?”
澜姨笑得有些憨,眉目间也不乏对逝去岁月的感慨,“欸,人上了年纪,大事儿是越是着急想起来越是记不得,小事儿费劲想想倒是还能记起一些。”
施婳心里软得要命,若不是当着贺砚庭的面怕尴尬,还要考虑新认识的游妈,她真的有凑上前去搂一搂澜姨的冲动。
她刚来京北的时候并不是所有口味的菜都吃得惯。
毕竟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那时的南北差异要比现在更大。
她生在港城,长在隔壁香山澳,打小养成的口味不是三两日能改变的。
小时候喜欢京酱肉丝,不仅仅是因为味道好。
更是因为她第一次见这样的菜式,澜姨会把黄瓜和胡萝卜都切成丝,再混上瘦肉丝,一并用豆皮卷起来,切成小巧玲珑的卷段。①
咬上一口,甜面酱的酱香混合着蔬菜的清爽,是她从未尝试过的口感。
施
() 婳是心思细腻的人。
她知道这样的小事都能记得,并不是简单的记性好就可以。
而是澜姨真的曾经关注过她这个在老宅备受排挤,众人口中话都讲不明白的“南蛮孩子”。
得是多柔软的一颗心,才能对她这样寄人篱下的孩童都心存怜悯。
更何况是她从小抚育的贺砚庭了。
也难怪他们主仆的情分这样深厚。
一顿饭下来贺砚庭话不多,见他用餐巾纸擦拭唇角,澜姨不由问他:“九爷用得怎么样?老太婆都好几年没怎么像模像样下厨了,九爷怕是吃不惯了吧。”
贺砚庭倚着靠背,坐姿分明是懒散肆意的,可他背脊挺拔,再随意的姿势也显得矜贵儒雅。
他略颔首,随意搭腔:“老太太宝刀未老,味道一如既往。”
澜姨故作有些冤枉的表情,不满道:“那你怎么赞都不赞一句?”
贺砚庭习惯了和老太太犟,老太太越是想听夸奖,他偏不说。
反倒蓄意调侃:“菜是好吃,汤也不错,只是我打小爱吃的灯笼茄子不见你做。”
澜姨愣了下,旋即嫌弃地瞅他一眼,故作嫌弃:“唷,咱们九爷还挑上菜了,我记着咱们囡囡是不爱吃茄子的,这才故意没做。”
贺砚庭略摆了摆头,一脸不以为然的无奈样子。
施婳忍俊不禁,她细声道:“澜姨,我打小前儿确实不爱吃茄子,不过长大了后口味不知不觉变了,现在也是爱吃的。”
老太太瞬间来了个大变脸,冲着施婳满脸的宠纵:“好好好,囡囡喜欢吃,下回澜姨给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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