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8 章 番外6(1 / 2)
顾非池看过那道折子后,就干脆地合上了折子,吩咐梁铮道:“让龚磊按这上面,有一个算一个,抓。”
好几人闻言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皇上!”梁铮恭敬地俯首作揖,心里为折子上落款的这些人掬了把同情泪:这下,新帝手里的刀是要落在这些人身上了。
一旁的礼亲王端起白瓷浮纹茶盅喝了口茶,一言不发。
徐首辅在心里暗暗摇头,骂了一句:蠢货。
内廷司腐败至此,连这宫里的鸡蛋都要一两银子一个,这绝不是向驸马一个人摆布得开的。
这种贪腐是从上到下,一环扣一环的,几乎这条线上的所有人都会牵涉其中。
不止是宫中上下的用度,内廷司管的还有殿宇、行宫、皇陵的修缮,皇家狩猎出巡,丧葬,以及宫宴等等,很多事与外朝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工部、礼部、光禄寺、鸿胪寺等等的一些官员也会参与其中。
新帝分明就是等着他们自己跳出来呢。
徐首辅眼角抽了抽,朝旁边的萧燕飞瞥了一眼,他甚至有理由怀疑新帝是怕他的皇后累着,才点了这把火。
以新帝雷厉风行的作风,本来可以令刑部或者锦衣卫收押向驸马,再着三司彻查内廷司,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模棱两可地让向驸马在外头跪着。
就是为了让向驸马和其他观望的官员们心存侥幸之心。
这是一个饵,诱他们自己冒出来。
一旦跳出来一个人,就能顺藤摸瓜地从一人身上再挖出来十个。
这一次,整个朝堂怕是要震上一震了。
吏部尚书霍晨迟疑了一下,谨慎地提醒顾非池道:“皇上,如今朝中官员紧缺……”
若是新帝一次性把官员撸得太多,这朝堂上怕是要忙不过来,甚至可能会导致一个部门因此停摆。
顿了顿,霍晨又道:“虽说春闱在即,可是这新科进士还需磨炼。”
新科进士要么通过朝考入翰林院为庶吉士,要么就外放到各地任知县、县丞,想要成为能够风风光光地站在金銮殿上的京官,快则七八年,慢则几十年,从六七品小官一步步地升迁上去,甚至很多人终身都跨不过五品这个坎。
为官看的不仅是资历,还有能力,并不是光会写文章,就够的。
若是新帝一意孤行,接下来,怕是朝中各部各司各院全都要找吏部讨人了。
只是想想,霍晨的太阳穴就开始一抽抽的疼,忽然间就领会了礼部尚书裴谨前段日子被新帝折磨的痛苦。
顾非池哂然一笑,反问道:“新科进士用不上,那往科呢?”
“青州沂县知县何康阳带县中百姓制笔,令县中百姓从食不果腹到现在衣食无忧,沂笔虽不如湖笔名满天下,但如今在那些寒门子弟中也颇有些名气。”
何康阳只是个寒门子弟,在朝中没有门路,也不会讨好座师,更没有向上头贿赂,所以,在一
个小小的县令上一待就是十几年,三年一次考绩永远是“中中”,中中者不升不免。
“荆州汉杨郡通判秦于风六年前治水有功,令当地百姓免于水灾之害,却被当时的布政使黎庆阳揽了功劳。”
“益州推官于载……”
“……”
顾非池连续说了七八个名字,听得霍晨满头大汗,心惊不已。
他不由想到从前先帝在世时,因为忌惮卫国公府的兵权,不愿顾非池随卫国公镇守西北,总是打发他天南地北地四处征战,生怕他长驻一地就会伺机收买人心。先帝何曾想到,他防着顾非池,却反倒让他把各地的官员都给摸透了。
就像上次自己举荐了扬州同知梁远志继任知府之职,新帝当下就提起梁远志曾在凉州任过通判。
很显然,新帝对这大景上下官员的了解怕也不比自己这个吏部尚书少。
顾非池道:“有的人啊,在高位上待久了,就认不清自己了。”
他甩了甩折子,随手就抛给了梁铮。
“大景人才济济,也没谁是必不可缺的!”
他说最后这句话的音调并不大,字字铿锵,冷冰冰的目光巡视了周围的其他人一圈。
分明是说给在场所有臣子听的,他视线所及之处,众臣纷纷低头,做出俯首帖耳的样子。
霍晨以及好几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是了。
自去岁万寿节后,顾非池开始代君摄政,到如今继位为帝,也有四个月了,这段日子,顾非池并没有怎么大动朝中的“老人”,多少让某些人有些懈怠了,以为新帝只擅战,不擅政,登基后还要靠着他们,他们可以安枕无忧。
可结果,顾非池连替换的人选,早已经考虑清楚了。
霍晨咽了一口唾沫,心道:这不止是要把朝堂像个布袋子似的翻过来,还要抓在手里抖上一抖吧。
他们这位天子还是这般心狠手辣啊!
众人皆是心惊,唯有户部尚书王寅眼睛倏然一亮。
王寅在心里噼里啪啦地打起算盘来,暗道:这抖啊抖的,肯定能从这些个贪官的口袋里抖出不少银子。
真是好事啊。
王寅不由眉开颜笑。
这段日子,哪里都需要银子,他最近对着空空的国库简直头发都要愁白了,真恨不得把一个铜板掰成两半使。
这下可好了,有钱了。
开源了!
王寅搓着手,笑开了花,乐呵呵地问道:“皇上,这抄出来的银子,能不能给户部九成?”
其他人的表情登时变得很是微妙,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王寅。
这还没抄呢,王尚书就惦记上别人家的银子了吗?
太狡猾了!
工部尚书厉子期立刻也反应了过来,忙接口道:“皇上,豫州堤坝需要加固,时间紧急,还请皇上拨银修坝。”
“皇上。”兵部尚书魏源不甘落后,连忙也站了出
来。
御书房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为了这还没影的银子,几位大人争得不可开交,恨不得锦衣卫赶紧去抄,他们也能赶紧分赃……不对,还归于民!
里头众臣互不相让的争执声含含糊糊地传了出去,跪在外头的向驸马只能听到有人在争执,却听不到具体在说什么,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御书房的大门,不一会儿,就看到山海从里头出来了。
怦怦!
向驸马不由心跳加速,心如擂鼓。
刚刚送进去的那道折子是他保命的关键。
法不责众。
新帝的确兵权在握,在军中也很有威望,可这朝堂上下,想要摆布开来,还是得仰仗臣子的。
这两个月,新帝已经因为宁王案撸了不少人,要是再革下去,朝廷可就要没人了。
先帝也曾言:水至清则无鱼。
这是天子御下的手段。
新帝年轻气盛,从前是卫国公世子时,眼里一向容不下沙子,但如今,他坐在了大景天子的这个位置上,应当会明白这一点。
向驸马死死地盯着山海,以为对方会唤自己进去,不想,山海匆匆地从自向驸马身边走过,并没有叫他起来。
向驸马只能继续跪着,感觉膝盖下的地面冷硬得好似冰块般,寒意透过衣料一点点地侵蚀着他的骨肉。
他一跪,就从午后,一直跪到了黄昏太阳西下。
整个宫廷一盏盏地亮起了烛火和灯笼,星罗密布。
向驸马已经跪得双膝都已经麻了。
可依然没人传唤他。
夕阳彻底落下,夜幕降临。
直到远处传来一更天的梆子声,里头才传来了脚步声。
耷拉着脑袋的向驸马连忙抬头,就见徐首辅、阁老们、礼亲王等人陆续出来了,每个人的脸上都难掩疲惫之色。
向驸马暗淡的眼眸又闪现了一丝希望。
他在朝中二十载,与这些文官虽然没什么交情,可也总有几分面子情。只要新帝露出一点轻轻揭过的意思,定会有人跟他透露一点,彼此结个善缘。
然而,没人看他,几位大人交头接耳地凑在一起说着话。
“老厉,皇后娘娘说的那什么飞梭,说只要滑槽两端装上一种名为‘弹簧’之物,就可以让梭子来回穿行,提高织布的效率……你觉得可行吗?我听得云里雾里的。”
“应该可行。我回去就找王阖先画一份图纸出来。”
“这飞梭听着确实厉害,从前织布要两人配合最佳,有了这飞梭,一人就可,还能织出比以前更宽的布。”
“娘娘说的那种新型纺纱机一次可以加八个以上的纱锭,那以后纺纱的速度岂不是可以快上八倍?”
“术业有专攻,看来朝廷是该加开工科了。”
“对对对。”
“虞家人不是善工科吗?老厉,不如你去他们家先透个
口风,没准就能赶上今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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