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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2 章 手段(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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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死路一条。

退,尚有一息生机。

送别了文师爷,仲俊雄枯坐在酒楼包间中,一时发狠,一时沮丧。

若他肯痛下决心,他还是能从手下的猎户中搞到几条火枪……

但每每他想到要抖一抖亡命徒的威风、让太爷知道他的厉害时,他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出那条退路。

在南亭,他是肉眼可见的没有任何前途可言了。

卖铺子、卖田产,避祸远走,另起炉灶,趁自己还没老到动不了、跑不动的程度,还能另谋一番新天地。

或许,将来万一大宝肯发愤图强,考取个举人进士,搞不好还能回到南亭,正大光明地朝小太爷报仇……

鱼死网破,确实能图个一时爽快。

可那个似有似无、充满希望的未来,始终在远方诱惑着他。

仲俊雄摇晃着身体站了起来,颓唐一笑。

技不如人,一败涂地。

小太爷狠毒,但的确高明。

……

身在南亭煤矿的仲国泰,对家中巨变全然不知。

一月役刑期满后,他和一干赌徒一起出了煤矿。

原本,他赌得昼夜不分、晨昏颠倒,吃饭有一顿没一顿,生生饿出了一副瘦条条的骨头架子。

入狱之后,由于是个少爷种子,干不了什么精细活计,他只能被派去伙房打下手。

这一月下来,他按点吃饭、倒头就睡,再加上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居然养出了一身黑膘。

他本想着自己甫一出狱,必有亲朋在外等候,一场盛大的洗尘宴更是必不可少。

没想到煤矿外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并无家人相迎。

仲国泰的少爷脾气登时冒了头。

没人接他,难道要他腿儿着回家?

一旁的土兵见他东张西望、不肯离开,出言嘲讽道:“知道的以为你是出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高中状元了呢,还要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地来迎你?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光彩事情呢?”

仲国泰吃了一顿排揎,只能忍着一肚子气回到家。

没想到,回家之后,他也并未受到什么热烈欢迎,只觉家中气氛窒闷,家中下人神色惶惶,穿梭往来地收拾东西,伺候的人也明显见少。

见此乱象,仲国泰没太往心里去。

爹经常出去跑生意,家里忙点乱点,也是常态。

他抓住一个下人,问自己这段时日不在家,家里可有什么热闹?

那下人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不敢乱说,索性捡了一件最不要紧的事情同他讲了。

……那个最受仲国泰疼爱的小妾春娘跑掉了。

仲国泰仿佛挨了当头一棒,马上扭住家丁不放手了,誓要问清楚她为何跑路。

他待她那样好,自己离家不过一月光景,怎么人就没了?

家丁只好据实相告。

仲国泰听了事情原委,心痛不已。

居然是他那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亲,逼她抛头露面,到衙门前闹事,害她被南亭人指点唾骂!

此时,后宅的仲夫人听说仲国泰回家了,眼含热泪地迎了出来。

不曾想,她还没看他两眼,仲国泰便怒气冲冲地走上前来,质问道:“娘!看您干的好事情!快把春娘找回来,我还没跟她亲热够呢!”

仲夫人泪冷了,血也冷了。

呆呆望了他片刻,仲夫人道:“你知道咱们家为了平你的事,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

仲国泰顶着个糨糊脑袋,气势汹汹,火冒三丈:“就是你们胡搞八搞!我还不知道您吗,就爱小题大做,我在那煤矿里头吃苦受罪,你们不舍得花钱捞我就算了,还鼓捣着春娘去衙门丢人现眼,出乖露丑!这下好了,我那些朋友怎么看我?春娘怎么看我?我不过就是赌了点钱,你们就在外面绕世界地败坏我的名声——”

仲夫人抬起手,猛扇了他一个耳刮子。

仲国泰的万丈气焰,被一巴掌扇成了一堆青烟缕缕的废柴。

他捂着面颊,瞠目结舌地看着娘亲。

这一巴掌可谓立竿见影,他的声音也紧跟着斯文细弱了起来:“怎么了呀,娘?”

“你那些狐朋狗友,从此后都不用见了。”仲夫人这两日早已哭干了眼泪,如今欲哭无泪,唯余一脸麻木,“铺子抵出去了,房产也卖了。半个月后,等咱们离了南亭,你好好做人吧。”

仲国泰刚受了当头棒喝,又挨了一个晴天霹雳。

他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了青石阶上,困惑地“啊”了一声。

待他神魂归位,又带着哭腔,“啊”了一声:“……咱们家要走?……走去哪里?”

仲夫人不见他时,想得揪心扯肝;见了他,又宛如见了一滩烂泥巴,只剩下烦心苦恼,不如不见。

她懒得再同他耗费心力和唾沫,看他一眼,见他胖壮不少,不缺胳膊不少腿,更是眼里冒火,烦躁地一摆手绢,虎虎生风地走了。

仲国泰心如火灼,忙去寻妻子、寻亲信,要把家事问个究竟。

没想到,这些人身在家中,居然比自己更迷糊。

在妻子和下人们眼里,老爷就像是被迷了魂似的,没来由的惶恐不安,流水价的往衙门送钱。

少爷确实是被牵扯进了私设赌坊的漩涡里,家中铺子被查封了一段时日,可调查清楚后,铺子很快便解封了呀。

衙门既没延长仲国泰的刑期,也没亏待他。

仲国泰想来想去,仍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走,只觉得爹娘年纪大了,成了胆小怕事的糊涂蛋。

难道父母是为了他好?要学孟母三迁,迫他离开南亭的这些旧友?

嘁,当真是小题大做!

仲国泰留在家里,并帮不上什么忙,平白生了一肚子气。

他抱着一点侥幸心理,想再去寻寻春娘。

仲夫人怕他

再出去惹是生非,点了个伶俐的家丁,叫他跟着出去,做他的小伴儿。

没想到,仲国泰刚一出门,便赶上了一桩天大的热闹。

不少人都往城门的方向跑去。

仲国泰随手拉住一个人:“哎,出什么事啦?!”

那人激动道:“有死人!”

仲国泰一愣,想,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再说,冬日里的路倒千千万,死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啊。

那人兴奋得句不成句、调不成调:“是刺客,要刺杀太爷的。……全被太爷格杀了!”

仲国泰一撇嘴:“吹牛吧。”

他见过太爷,那是够招人看的。

若他不是太爷,是秦楼楚馆里的小倌,单凭那个上等的样貌,就算是个驴脾气,也能混个头牌当当。

可他?他能杀人?

路人见此人如此不识货,语气中流露出了真切的恨铁不成钢:“你懂什么?太爷那射术,出神入化,当世一流!你去打听打听,多少人见他隔着老远,把那葛二子一箭放倒?你知不知道,太爷为了赎回给咱们南亭修路的石材,跑到景族地界去,和那些景族人比骑射,一点也不怯场!比了三场,赢了三场,真给咱们南亭人长脸啊!”

仲国泰听着他的闲话,身不由己地跟着他往前走。

家丁无法,也只能亦步亦趋地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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