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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往昔(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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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着实尴尬。

还是赫连彻见乐无涯面有痛色,冷冷发声:“叫他坐直了说话。”

裴鸣岐一顿,见乐无涯在怀里狠狠瞪着他,心不觉一软,托住他的腰身,帮他坐直了身子。

乐无涯顶了闻人约之名,身为大虞县令,关键时候,屁股要正。

乐无涯没有当着一干景族人跟裴鸣岐拉拉扯扯,坦然地面对了赫连彻,正色道:“多谢孟特使、达兄送我们至此。送君千里,终有别时,我们后会有期。”

他又转向孟札:“石料之事,事关南亭修桥铺路的百年大计,烦劳孟特使多费心,勿要再生误会了。”

……正事也不能忘。

孟札点了点头,和身后的一队景族卫兵一齐作面孔麻木状,尽量不去思考眼前情境到底是什么意思。

乐无涯用最快速度申明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避免了一场不必要的误会后,才抓紧时间,向后狠横了裴鸣岐一眼:

知道了没?放我下去!

这样搂搂抱抱的好看啊?

裴鸣岐知道了他越过边境关卡的用意,不情不愿地向后挪了挪。

乐无涯抓住他的马缰,艰难地翻身下马。

站在大虞土地上,他朝着界碑另一侧的景族人行了一礼:“裴将军有所误会,失礼了,孟特使、达兄,万勿见怪啊。”

在念“达兄”二字时,他特意将字咬得一清二楚。

小凤凰若是在这里揭破了赫连彻伪装的身份,那事情就难以收场了。

裴鸣岐是虎超超的,但在关键时刻自有几分古怪的直觉和机敏。

他不高兴地用马鞭一敲靴边,目光移开,当真没继续说下去。

可他罢休,有人不肯罢休。

赫连彻袖手道:“他一向如此,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乐无涯一闭眼。

完蛋。

果真,裴鸣岐学着他的样子,抱起臂来,咬牙切齿地一微笑、一挑眉。

乐无涯了解他。

这表示他马上要从凤凰变成一只斗鸡了。

“‘达兄’,莫要攀交情。我与你见面只有一两回,您这样说,仿佛是与我知之甚厚似的。”裴鸣岐摇头道,“可惜,与我知之甚厚者,另有其人,达兄恐怕要往后稍稍了。”

赫连彻:“如此挚友,他死的时候,你却不在他身边,这朋友做得真是亘古未闻了。”

裴鸣岐反唇相讥:“好歹他生前死后,都在我身边呢。”

赫连彻短促地一笑,但那绝不是正常的笑,更近似于一种扭曲愤怒到极致的狞笑。

“那他是什么?”

赫连彻抬手指向乐无涯:“你把他当什么人?你看着他的时候,会想起他么?你分得清他们两个吗?”

裴鸣岐飞起一鞭,打在了他的臂鞲上,不许他指着乐无涯。

他昂然道:“是我分不清,还是您推己及人

,自己分不清了?”

“小小一个县令而已,却值得您大动干戈,用石料之事把他骗去,不会只为了躲在暗处偷偷看他一眼吧?”

裴鸣岐回手,一下一下地用鞭子轻敲自己的肩膀:“可笑啊,可笑。无奈,我与闻人县令仅仅相隔数十里,我想要见他,一马鞭子便能到他身边,你呢?还有几回石料可扣啊?”

说着,裴鸣岐问乐无涯:“还有几回?”

乐无涯叹一口气,掐指一算:“不算这次,还有四回吧。”

“听我的。”裴鸣岐断然道,“他要是再用什么借口骗你到此,那石料就不要了!一面都不用再见他,我自有办法给你运来更好的,”

到时候且看疯的是谁!

见乐无涯不肯动,裴鸣岐轻轻拿鞭梢打了下他官帽右侧的帽翼,提醒他快说话。

一边是景族,一边是大虞。

……又要他选。

乐无涯轻叹一声,拱手道:“是,下官一切听裴将军的。”

身后的赫连彻冷声道:“你倒是真听话。昨天怎不见你这般做小伏低?”

乐无涯转过身去,坦然道:“达兄,我是小县令嘛,得罪不起大官儿。”

赫连彻:“是。大虞的小县令。”

他抬起手,只用食指和中指向乐无涯招了招:“你,过来。”

乐无涯不肯动弹。

“他是大虞人,食大虞俸禄,用大虞脂膏。他确实有本事替你去旁的地方买石料,可我能让孟札把几批石料都送给你。”

简单地替他分析完利弊,赫连彻重复:“过来。”

听闻此言,乐无涯立即叛变,几步跨过了界碑。

裴鸣岐想阻拦都来不及,只好将手压在腰间佩剑上,直直盯着赫连彻。

只见赫连彻驱马而来,绕着他走了一圈,又一圈。

马鼻喷出的温暖气息拂过乐无涯的面颊和耳廓,痒丝丝的。

乐无涯站在中间,由得赫连彻打量自己,端看他要做些什么。

谁想,赫连彻什么也没做。

绕了三圈后,他俯下身,抽出马鞭,抽了一下乐无涯的右侧官帽。

乐无涯:?

在乐无涯的帽翼如同蝶翼、在风中一晃一晃时,赫连彻一摆手:“回去吧。”

乐无涯眼巴巴的:“达兄,那石料……”

赫连彻不再看他,只用眼风扫了一下孟札。

孟札猛打了一个寒噤,大声道:“冉丘山那边,我去谈就是!”

乐无涯团团地作揖,喜气洋洋道:“多谢达兄!多谢孟特使!”

赫连彻嗯了一声,双腿轻夹马腹,掉头离开。

孟札等人急急跟上。

春风将无蝶花浅淡的花香一路送来。

赫连彻缓行一阵后,从怀中掏出一张白棉纸来。

那正是他昨夜所绘之图。

画中,乐无涯引弓而立,一眼闭合,一眼专

注地盯着自己。()

那只眼里亮着灼灼的光,叫人稍一看去,就不舍得挪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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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鸦被劫走后,母亲宽和、舅舅抚慰、军医照顾,没人责怪险些丢了命的赫连彻。

他怀疑,这世上只有自己暗暗地恨着自己。

这些年来,赫连彻苦习丹青,画过无数张画,想象着鸦鸦若是在自己身边长大,他会长成什么模样。

他画了一张又一张,可那画中人,是水中月,是镜中花,始终难合赫连彻的心意。

眼前这张画,他最是满意。

鸦鸦若是在自己身边长大,就该是这副骄傲模样。

春风又过,刷拉拉地吹动了薄薄的画纸。

一夜过去,赫连彻指尖橘果的酸涩气仍未消散。

他将画纸叠好,珍惜地贴身放回了原位。

……

乐无涯凝目于赫连彻离去的身影,直到一个人驾马拦在了他面前。

裴鸣岐虎着脸,低头瞪他:“再看?”

乐无涯收回远眺的视线,背手反问:“裴将军到此作何?”

“你问我?”裴鸣岐道,“你带着十个衙役经过清源,如此阵仗,我要是不知道,那我就是瞎子聋子!”

说着,裴鸣岐又有些恨恨的:“要不是那天我外出去看士兵垦田情况,昨晚才知道你从南亭县跑了,我早把你逮回来了!”

乐无涯认为这人说话颇不中听:“什么叫‘我跑了’?”

裴鸣岐小声道:“……就是不要我了。”

乐无涯没听清:“什么?”

“回去!”裴鸣岐重新恢复了军汉的凶神恶煞,“你身为一县之长,不顾安危,到处乱跑,小心被别人参上一本!”

乐无涯倒觉得自己这一趟跑得极值得,腰疼也认了。

那可是五批不要钱的石料!

乐无涯美滋滋地往回走:“我跟知州大人报备过了。”

裴鸣岐追在他身后:“官场小人多。”

乐无涯客气道:“多谢裴将军提醒。”

闻人约不知他们在谈论些什么。

似乎和现在有关,又和顾兄的过去密不可分。

那是他无法加入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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