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斟还存在着意识,只是那意识,太过的残破、碎裂,陷入精神黑洞的最深处,无限地循环与重启。周斟困在一个虚妄的人生之梦里。梦境的终点,总是停留于他即将十七岁的夜晚,他会做一个与暴雨有关的梦。梦醒之后,他迎不来自己十七岁的生日。他会变成胎儿重新进入子宫。

现实世界里,那是暴雨滂沱的深夜,十六岁的周斟和他的父亲周则弥,无法继续驱车前行,选择了临时入住汽车旅馆。在汽车旅馆里,周则弥精神崩溃、吞枪自杀,头颅被子弹打得血浆飞溅。

原本只是普通男孩的周斟,被强行改造成高能量等级的哨兵。又在身体与精神的巨大创伤下,能量变得更加黑暗汹涌——他原本根本无法承受这些。无法承受却强行赐予,终有一天坍塌解体、分崩离析。

周斟散碎的意识,并不能再记起自己真正的遭遇。

梁拙扬一次次进入其中,旁观周斟走过截然不同的少年人生。跟面孔模糊的父母,居住在某个空气新鲜、远离城市的小镇,波澜无惊的从幼年、到童年、少年……

然后,戛然而止在十七岁前夜,人生重启。

周斟困在里面,长不大,永远长不大。

“周斟哥,”梁拙杨低哑地开口,“我进入了壳。”

“壳里面,是一条很长的隧道,我不断的走,也走不到隧道的出口。后来,终于有了微微的光亮。当我走进那光亮里,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照例没有回答,七年里,每次梁拙扬过来,都像在座椅空空的舞台,进行一场荒诞的独白。

如果进入周斟破碎的意识,至少还能得到虚幻的回应,但在真实的世界,周斟永远陷入沉睡、不言不语。

“我看到了十七岁的我。”梁拙扬耐心地告诉周斟,“一幅什么都搞不明白的蠢样,还敢冲我吼,要我别挡他的路。看得我牙齿发痒,很想揍他。”

觉得这种说法也不太对,梁拙扬挑挑眉,一本正经纠正:“是揍我自己。”

他想起自己十七岁时,无可自拔地爱上周斟,爱得太急迫、强烈,时时刻刻想要把对方禁锢在怀里,只属于自己。对周斟的情感填满了他的整个世界。

他也会去设想,等自己再长大一些,变得更沉稳、更可靠,不再是别人眼中的半大不大的小屁孩。他一定会每个人都知道,他是周斟的向导。

他设想过那样的未来,却没有想过,未来是此刻的样貌。

一个个认识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

还有周斟,他的周斟,陷在冷凝仓里,时间在他身上停止了流动。

“不到两周,DETAS屏障就会彻底碎裂……”梁拙杨侧过头,轻声开口,“对于人类而言,到底是末日,还是新生?”

话音落下,梁拙扬落寞地笑了笑。

失去周斟的头两年,他很少开口说话,抗拒热闹与人群,他的朋友、家人,都露出不安的神色,觉得他变了一个人。后来,沉重的责任落在他身上,他突然成为救世的象征。当DETAS屏障出现大规模洞眼、帝国核心被摧毁的危机降临时,二十岁出头,却已经拥有最高指挥权的梁拙扬,做出了一个异常艰难、也非常残忍的决策。

他以放弃帝国百分之七十领土,以及其中根本来不及迁移的人类为代价,在摇摇欲坠的DETAS屏障内,以自己的精神体,构建起保护剩下百分之三十人类的第二道屏障。

“蜘蛛。”

“蜘蛛”,悬于天幕,是X向导从体内剥离,具象外化的精神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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