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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相,权倾朝野,北燕究竟许了什么样的高官厚禄,权势富贵,才能将他打动?莫非是裂土封王,将整个大宋都许诺给他了不成?

“北燕奸细?”韩斋溪对此却是嗤之以鼻,他看向裴昀的目光不无轻蔑,“裴四郎啊裴四郎,你委实是太过年少无知,如你爹裴安就不会问出这般可笑的问题。”

裴昀勃然大怒:“住口!你不配提我爹的名字!”

“我不配?”韩斋溪冷笑一声,傲然道,“我乃两榜进士,三元及第,管家御笔亲赐状元郎。庆嘉十四年,我与千名太学生长跪宫前,为民请愿,求陛下罢贪官,除奸相,纳谏言,用贤臣,挥师北伐,收复故土。我磕头不起,血流长阶,天下大雨,为之悲恸。你说,我这般气节,配不配提一句裴安之名?”

庆嘉十四年,那是二十多年前,先太上皇当政之时的事了。昔日韩斋溪竟有如此才华,如此风骨?

裴昀将信将疑:“此事当真?”

“当今两朝之臣有谁不知这桩往事?”

“那之后呢?”

“之后我自然是被贬官出京,再不得重用罢。”韩斋溪似笑非笑道,“若你以为官家已是昏庸无道,却是不曾见过先太上皇的行事做派。”

他本布衣出身,寒窗苦读,金榜题名,祖上无权,岳家无势。少时信了书本上横渠四句的鬼话,耿直天真得过了头,一朝触怒圣颜,被贬出京,外放做官,沉浮了十余年,及至太后杨氏还政,赵淮亲政,他才重回临安。

彼时他已不再是昔日那茕茕风骨的磊落文人,亦不再信诗书礼仪那一套谎言,他只信握在手里的权势富贵,不顾一切拚命的往上爬。

“你以为是我欲主和?我欲北伐失利?我欲置裴家于死地?”韩斋溪冷笑了一声:“大错特错!一切都是官家的意愿,我只不过是顺势而为。为人臣子,什么正直、清廉、忠义、勤勉,统统都是狗屁!关键的是揣摩圣意,否则哪怕你做出天大的功绩,统统都一文不值。”

“靖康之后,徽钦二帝被虏,高宗被燕人搜山检海追得东躲西藏,还要靠大光明寺那几个秃驴来护驾,赵氏子孙,个个怕燕人怕得破了胆,为了议和连岳武穆都能杀。你以为官家当年真的想北伐?真的敢北伐?”

韩斋溪此生曾被三贬出京,第一次是太学请命,被先太上皇贬谪;第二次太后杨氏垂帘听政之时,他曾被短暂召回京中,又很快被外放;第三次,便是赵淮因天降异火,烧毁禁宫,因而幡然醒悟,决心北伐之时,将他贬出京中。

那一次,是他最绝望,最痛苦的一次,彼时他已年过半百,不复少壮,此番一贬,几乎再无翻身的可能。且正是这一次,叫他真正看清了赵淮懦弱反覆,无情无义之本性。

正是在他困病交加,最灰暗之时,有一面覆假面,形如鬼魅之人来到了他的面前,问了他一句话;

“阁下可羡慕昔日秦相公?”

如果是过去,有人如此问他,他一定勃然大怒,然那一刻,他却幡然醒悟,为何不羡慕?世人谁不羡慕秦相公?哪怕遗臭万年,死后遭万千唾骂,至少生前可以权倾朝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必如他一般,郁郁而终,死如蝼蚁。

“北伐之心不过一时意气,官家很快便反悔了,他夜夜惊梦,生怕宋军大败,燕人渡江,兵临城下,将他也捉了去,如徽钦二帝一般受尽屈辱。我趁机上表衷情,果然没过多久,他便将我又召回了朝中,官复原职。你说,这究竟该怪我太懂得审时度势?还是怪那九五至尊懦弱无能,贪生怕死?”

裴昀皱眉:“即便如此,他畏惧的也不过是北伐失利。然裴家军捷报不断,优势尽占,你为何谗言祸主,叫当年官家阵前临时下诏撤兵,以致燕军趁势追袭,宋军兵败如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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