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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九子镇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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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望是在杜康城的酒曲街,收到朋友的礼物,

那是一只铁柳木所制的匣子,匣面扣着有“石门李”标识的暗锁,将这暗锁轻轻一推,匣面便已打开。

里间铺以红绸,绸上躺着一支纤长的龙须箭。

随箭附纸条一张,字曰——

“听说你陷落天道深海,难以自拔,恰好我不久前闲着没事,随随便便悟出了一招【定海式】,讲求的就是一个‘镇’字,定心海,镇神意,也不知你用不用得上!”

“用得上最好,用不上就速速与我忘了。

“这箭式将来必然是石门秘传,摧城侯府独有,不予外姓!除非……嘿嘿!”

纸条背面还有字。

写着——“不要自作多情,痴心妄想。我说的是,除非你给我奶奶跪下敬茶,让她认你做干孙子。谁叫她老人家疼你呢?到时什么嫡传也舍得!”

重玄胖若是想保密,绝对可以做到半点风声都不漏。同理,他若想要“有可能提供帮助的人”知晓,也可以做到自然而然的“应知尽知”。

姜望没可能去责怪重玄胜什么,与旧友也许久未见。展信看罢,一时失笑。

关于临淄的记忆,在这些跳脱的文字里变得鲜活,仿佛跃于纸上。

当初的“临淄四少”,也是恶名颇彰——当然少不了重玄大爷和谢宝树那时候的推波助澜,暗中宣传。

“有名重玄胜、李龙川、晏抚、姜望者,譬如人身痼疾,贪婪、风流、奢侈、蛮横,谓以临淄之贼也。”

他们四个倒是不曾有什么实质性的欺男霸女的事情,但横行临淄,也不曾给谁让过路。那些所谓的“恶少”,都是被他们“点名欺负”、“揪住了揍”的。

在姜望肩担万钧的年少时期,也曾鲜衣怒马,恣意京城。在晦暗的日子里,有过那样一抹亮色。

如今回首过往,他这个异乡来的泥腿子,与三位一等一的名门大少同行,从未有过不自在的感受……彼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来,当初那个年轻人的情绪,是被有意无意照顾了的。

那个名为“姜望”的年少之人,他固执的自尊,在东国首都的繁华里,被妥善地安置了。

那些被朋友、被可爱的人们珍惜了的情绪,就要这样被天道抹掉吗?

在昌国走了很久,嗅到过很多种酒香,他都毫无波澜。但此刻读罢这张纸条,他突然很想喝酒——和朋友们一起。

但非今日。

该在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该是心无挂碍的时候。

……

……

鬼面鱼海域的雨,一直没有停下。

在霸下的磅礴身影被召唤出来之后,雨珠更显清晰,撞甲如碎玉。

巨龟背上,景国和齐国的青年天骄,冲突在那座钓海楼城所形的坟墓外,在那沉都剑所立的竖碑前。

杀意冷凝在雨中。

李龙川生平没有给人踩在脚下的经历,但全身筋骨瘫住,玉面贴着巨龟的甲壳,并不显出羞愤。

“王坤。”

他反倒是非常平静地抬眼,看着王坤的眼睛,仿佛他才是居高临下的那个人:“人在做一件事情之前,一定要想清楚,自己是否能够承担后果。我在开弓之前,就已经预想了最坏的结果,我可以接受所有。如果你也像我一样,确实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你就斩下我的头颅。”

王坤可以说——你先动的手,你先动的杀念,齐国没有理由问责我。

王坤也相信,中央大景帝国绝对可以庇护他。

但是他被李龙川这样的眼神逼着,仿佛箭头抵着自己的眼睛。

他提住军刀,刀锋一次次转向李龙川的咽喉,又一次次被按止。

李龙川的骄傲着实叫人不快,尤其是自下而上的眼神,高高扬起的下颔,让人很想割坏这张脸,戳瞎这双眼睛。

明明刀兵加身,却毫无阶下之囚的觉悟和姿态!

石门李氏,究竟在哪里了不起?

什么“定海神将”,也不过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迷界战争都打完了,还去迷界嚣张什么?

王坤半蹲下来,用刀锋抵住李龙川的脖颈,慢慢用力,直到印出血线:“我明白我在做什么,但是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吗?”

“嗬嗬嗬……”李龙川咧开嘴,鲜血已经染红了牙齿,他确实是没有反抗的力量了,身上的骨头不知道被敲碎了多少根,早就失去知觉。

霸下之力,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神临修士能当。

但他笑得仍是十分的灿烂:“我说,你够胆的话,就宰了我。”

景国的靖海计划,是针对海族的行动,立足于种族大义,天然带有正确的立场。

齐国没有必须要破坏靖海计划的理由——总不能说,为了避免海上霸权被挑战,所以阻止景国人对海族的布局。

真要开这样的先例,所有的种族战场都要乱套。人族现有的秩序就直接崩溃了,要进入“无义无理”的乱战时期。

但如果李龙川死在这里,齐国人的理由就存在了。

哪怕抛开国家层面,仅仅摧城侯的发疯,就足够成立。

王坤握刀在手,顿了很久,这一刀最终没有斩下。

“我不会杀你。”

他缓缓撤刀,在这个过程里,感受着对一位青年名将的生杀予夺:“你这样的人物,的确不该这么毫不轰烈的死了。”

“捆起来。”他最后说。

自有斗厄甲士,将已经无法靠自己起身的李龙川锁住拖走。

嗒,嗒,嗒。

雨珠敲在龟甲,将那些岛屿的图形,洗得更加清晰。

独立在剑碑前,王坤的面容,沉在晦影里。

本来躁动不安的巨龟,不知何时,已经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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