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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8章 一举两得,岂不美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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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8章 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人在关东平原的熊廷弼,也看到了山东蓬勃的发展成果,这些成果是极其喜人的,山东并没有因为保守和谨慎,故步自封,围绕着济南府和密州市舶司的两个核心地区的发展,如火如荼。

即便是保守,也无法阻碍这种发展。

首先是领土的扩张,大明在辽东的垦荒给辽东带来了繁荣和安定,同样也有了部分的农业剩馀去交换货物;

朝鲜王李答应了内附后,出尔反尔,想要用内禅的方式,来规避承诺,被李舜臣给杀了,朝鲜内附大明,石见银山丶长崎丶朝鲜等地的首府,实际上是胶州湾:

领土的扩张带来了更多的生产资料,比如田土丶矿产丶林场丶树木丶畜牧围场等等,同样带来了更大的市场,不断的垦荒丶官厂的设立,让这些地方拥有了一定的消费能力,山东拥有了更加广阔的市场。

除了领土扩张带来的好处之外,就是历任山东巡抚,都是踏实做事的人,从凌云翼到王一鹗,再到现在的宋其昌,都是大明的贤臣丶良臣,他们并不是一味的事上,而是选择安下,让山东蓬勃的发展,作为答卷,应对朝廷的关切丶陛下的闻讯。

他们在山东,重新分配生产资料丶积极提高生产热情丶响应朝廷的政令,修驰道丶疏浚运河,扩大官厂丶民坊等等。

当然,还有最最重要的山东百姓,他们用勤劳的双手创造了这一切,劳动改变了自然,劳动赋予货物价值,劳动让人自由。

时至今日,山东是北方人口流失最少的地方,并没有多少流失到江南地区,但凡是有办法,没人愿意选择背井离乡。

保守丶激进的风力舆论,无法改变的客观存在与规律,最终影响民生的根本要素,还是生产力。

细细看来,就会发现,其实保守丶激进这类的风力舆论,如果朝廷命官不受这些风力的裹挟,保持足够的定力,积极推动发展,完全可以让地方政通人和,保一方安宁。

熊廷弼写了一本很长很长的奏疏,将他在江户川的所见所闻,都奏闻了圣上。

海防巡检拿到奏疏后,上了水翼飞船,前往了尾张国,这片土地是织田家的领地,自从织田信长死后,大明以织田家居大明为由,将这片土地划到了大明的手中,成为了海防巡检的中转站。

从尾张国出发,水上飞顺利的抵达了大阪湾守备千户所,在广岛停留之后,在三天后抵达了济州岛。

如果是夏天,海防巡检会从济州岛北上,抵达仁川后,前往渤海,在天津府上岸。而冬天,渤海湾结冰,则海防巡检则会从济州岛到密州市舶司,而后走驰道,前往京师。

朱翊钧收到熊廷弼的奏疏,已经是十五天以后了。

熊廷弼详尽的回答了陛下关切的问题,同时也陈述了关于江户城武士的问题。

「倭国武士的种种暴行,其实就是暴力失控后的模样,看到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那恐怕很难下定决心去振武了。「朱翊钧看完了奏疏,也是一脸的嫌弃。

诚如熊廷弼说的那样,倭国的统治阶级,朝廷公卿丶幕府将军丶地方大名,全都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倭奴最重要的捕奴手,就是这些家伙,他们把一石粮卖到了三两银子,是松江府米价的十倍!高昂的米价,把倭国的穷民苦力逼到绝路上为奴为婢,把良家逼到游廊里做游女,睃剥万民,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真不是朱翊钧瞧不起这群倭人,在崇祯年间,有一支勤王军,来自于四川石砫土司,主帅名字叫秦良玉,她带领的军兵叫白杆兵。

在刘从丶梁梦龙平播之战中,秦良玉与其丈夫马千乘,就率领了三千白杆兵从西南汉军征讨杨应龙。

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之战,大明大败,秦良玉听从朝廷号令,带着三千白杆兵出发,驰援辽东,万里之遥,所经行之地,秋毫无犯,军纪十分严明。

这种严明的军纪,一直维持到崇祯十五年,白杆兵遭到张献忠重创,全军覆没。

大明军即便是到了国朝风雨飘摇,即将天塌地陷的时候,即便是土司应朝廷徵召开拔的军队,也能保证一定的军纪。

同样,山西到京师勤王的军队,饿了足足三天,水食未进,他们也没有抢京畿的百姓,而是哗营,问朝廷讨要。

大明的军队,即便是到倾覆的时候,依旧能保持着极强的纪律,而非向百姓伸出刀枪,四处劫掠。

「倭国那些武士,不是失控,是这些武士,从来就没有什麽军纪可言。」张宏可不觉得这是暴力失控,那些个朝廷公卿丶幕府将军丶地方大名,就没有完全掌控过武土,自然谈不上失控了。

「说的也是。」朱翊钧对张宏的观点还是比较认同的。

倭国是典型的僭主政治,这种政治体制,中原这片土地也有过,那就是唐末的五代十国。

从安史之乱到北宋建立这段时间,117名节度使被手下哗变所杀,僭主政治之下,根本没有办法去约束军兵,要求军纪。

对于熊廷弼打算奇袭京都,给德川家康一个惊喜这件事,朱翊钧没有做出具体的指示,他又不在倭国,搞微操,会给地方将领,造成极大的困扰,他只叮嘱熊廷弼小心,不要轻易涉险。

回复了熊廷弼的奏疏后,朱翊钧拿起了桌上的一份杂报。

黎牙实临行前,写了一本书名叫《论中国》,这本书里,有一个观点,让大明士大夫们,觉得有点不适,黎牙实在满是恭维大明的这本书里,罕见的批评和否认了大明一股最新兴起的一种风力舆论。

黎牙实认为,大明朝廷上下,要警惕开海之后逐渐形成的一个观念,大明例外论。

大明例外论,是基于华夷之辩,在大明开海后,大明逐渐见识到了海外诸多番夷的所作所为后,兴起的一种观点:

大明是特殊的,大明的价值观丶制度等等,都在整个世界居有超然性,天然正义,大明所行所为皆正义。

而且,别的国家需要担心的问题,大明不需要过分担心。

比如,费利佩的金债券会崩溃,而大明的黄金宝钞就可以例外,无论如何超发,都可以例外,不会崩溃;

比如,任何国家发动战争,都需要付出极其沉重的代价,但大明不会,大明的对外战争是可以例外的,不会付出过于沉重的代价:

比如,泰西建立的海外殖民地,会逐渐脱离本土的控制,而大明不需要过分担心,因为大明是例外的,在海外建立的总督府,会理所当然的拥簇大明,不会背叛。

而黎牙实认为,这种大明例外论,是需要警惕,大明的统治者,尤其是皇帝陛下,不应该沉浸在这种例外论中,骄傲自满。

傲慢是一种罪过,无论在什麽方面。

他认为,讨论任何问题,都不能用大明例外去看待,否则就是自己骗自己,自欺欺人。

就因为大明是天朝上国,就可以豁免一些自然的丶客观的丶天公地道的规律吗?显然,黎牙实认为不能。

在开海这二十多年时间里,华夷之辩的许多主张,得到了完美的证实,这只能代表,天朝上国存在着特殊性,并不具备神圣性。

黎牙实对神圣性的解释很清楚,有点类似于大明神话传说里的一证永证,只要进步了丶掌握了丶懂了,就永远不会退步丶忘却。

大明的特殊性,是会衰退的,并不是理所当然,本该如此的,朝廷丶士大夫丶文人墨客丶万民,都需要时刻对这种衰退进行纠错,而不是觉得帝国如此强大,这一点点的衰退,不影响大明的伟大。

朱翊钧手里的这本杂报,就是关于大明例外论的讨论,林辅成丶李贽和高攀龙三个意见篓子联名写的一篇文章:《大明真的可以例外吗?》

在最开始,三个人给出了一致性的答案,大明无法例外。

军事丶政治丶经济丶文化等等方面,无论是从古今的纵向尺度,还是从内外这个横向尺度而言,大明都不能例外。

土木堡之变,一场君王因为傲慢丶冒失,导致的巨大挫折和失败;靖难之战,因为传位导致的天下巨变;洪武宝钞,一场肉食者的狂欢,导致了国失大信;金钱的异化,让人们普遍相信金钱的无所不能;

这些都是大明发生过或者正在发生的事儿,这些客观事实的存在,就代表着大明不能例外。

朱翊钧拿着这本杂报,十分郑重的说道:「真的不能例外吗?他们举的这些例子,最后的结果,反而证明了大明可以例外。」

「土木之变,皇帝被俘,大明没有遵循历史的教训,播迁南衙,只有半壁江山,大明不仅打赢了京师保卫战,还把英宗皇帝讨了回来,还把也先的脑袋,挂在了大同府的城墙上。」

「靖难之战,的确打的惊天动地,但在靖难之战后,大明五伐漠北,七下西洋,成祖文皇帝的文功武治,冠绝古今,永乐之盛,至今让人怀念,让蛮夷畏惧。」

「金钱的异化,有多麽可怕,自然不必多提,但大明还是在努力的遏制这种异化造成的道德滑坡,而且颇有成效。」

「我觉得他们说的例子,无法说服朕。「

张宏思索了片刻,才低声说道:「陛下,大明宝钞。」

林辅成等人举了四个例子,陛下说了半天,唯独漏了大明宝钞。

「这个不提。」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太祖高皇帝在财经事务上,并没有多少天赋,当然,你也不能指望一个人无所不能,什麽都擅长,那不是人,那是神了。「

「再说了,朕这不是发行了黄金宝钞吗?总结经验和教训,继往开来,会越来越好。」

朱元璋专门保留了自己沿途乞讨三年的乞丐经历,以此来告诉后人,他就是他,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生而神圣的神。

「陛下所言,恰好证实了大明不能例外,最后的结果有好有坏,好的结果,是有无数的仁人志士去补救,才纠正了过来。」张宏想了想,进一步明确的说道:「例外不例外,事在人为,发现问题积极面对和果断采取措施去补救,而不是装作不知道,粉饰太平。」

「这才是黎牙实的本意。」

大明能不能例外,是个矛盾且统一的矛盾体,有的时候可以例外,有的时候不能例外,但凡是例外的地方,都是人为补救的结果。

「嗯,你讲的有道理。」朱翊钧仔细想了想张宏的话,又认真读了一遍文章,确信的点头说道:「例外论,其实就是神圣论,神圣是不能有一点缺陷的,大明能否例外具有矛盾性,那麽代表着神圣性荡然无存,这就已经证伪了。」

宗教之所谓贯穿人类社会的始终,完全是因为里面有个很难证明的问题,神,既无法证明其存在,也无法证明其不存在,这就导致了神这个问题,始终存在于人类社会。

而大明例外论,显然不具备这种神圣性了,因为大明的历史,证明了大明有不能例外的时候。

黎牙实也谈到了大明例外论的坏处,如果信奉例外论,那麽就会看不到自己身上的缺点,对于别国发生的事儿,会持有一种傲慢的态度,觉得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不去剖析现象背后的深层原因。

这显然不利于国朝的发展,要对各种问题常怀警惕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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