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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6章 君圣臣贤,运泰时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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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6章 君圣臣贤,运泰时康

乡贤缙绅丶势要豪右丶官选官丶世袭官丶皇帝这些肉食者们,并不参与生产,来钱的方式很多,但这些钱,来的都很容易,一个人得到钱,越是容易,花钱就越发阔绰,对价格不敏感,对溢价觉得合理。

比如上海的霞飞街,街头街尾都有上海稽税房。

对价格不敏感的势要豪右们,抬着一箱又一箱的银子到霞飞街,比黄金还贵的印泥丶雕工精美的玉器丶各种宝物装饰的钿子丶点翠漆器丶文房四宝各其奢的桐烟徽墨丶宣纸等等奢靡之物。

这里面任何一件,可能就是中人之家一年所得,但这些势要豪右出手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犹豫。

这些购买者甚至会为了证明自己是正品,还要到稽税房亲自拿到税票才心满意足。

本来为了限制奢靡植物消费的奢靡税,根本拦不住这些势要豪右。

而穷民苦力为主的佃户丶纤夫丶脚夫丶抬水夫丶窑民丶工匠等等,他们是生产本身,来钱的方式仅限于自己的劳动,这些钱来的都不容易,一个人得到钱越不容易,花钱就越吝啬,对价格越敏感,对溢价觉得非常不合理。

比如北京的菜市口丶煤市口丶粮市口等等,穷民苦力用手绢丶方巾包括着铜钱丶碎银,一分一厘的讨价还价,购买的货物,对斤两也是锱铢必较,手一提就大概知道有多重,甚至还要自己备一杆秤。

北衙稽税院压根不到菜市口丶粮市口这些地方稽税,穷鬼榨不出几个有钱来,稽税院瞄准的都是大粮商,管好入京各主要路口,依托各个抽分局,对货物进行抽分。

肉食者们和穷民苦力对金钱丶财富的敏感程度是天壤之别,一个白云一个黑土,肉食者无法理解,他觉得自己就要了那麽一点点,这些穷民苦力居然要拼命!

穷民苦力则感觉敲骨吸髓莫过如此。

这种现象,冯保认为是崽卖爷田不心疼,不是自己创造的财富,花起来自然爽快。

朱翊钧说是矛盾的突然性,冯保觉得难以理解,用崽卖爷田不心疼和最后一把米进行了补充说明,这样,就非常浅显易懂了。

白居易写诗,先给老妪听,老妪听懂了,才会收录,所以才会有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名篇传世。

大明大思辨,辩经产生了很多成果,但这些经书,怎麽让百姓听懂,才是关键。

江西田兵之乱,并没有持续多久,源源不断的奏疏快马加鞭的入京,尤其是赣州府地方的奏疏,走陆地驿站抵达漳州府后,由水翼帆船送往京师,速度更快。

万历十五年四月初,朱翊钧就收到了田兵退去的消息,皇帝要求的案犯和民乱的头目,也都被抓捕,坐船送来京师。

文华殿上,大明皇帝坐在月台之上,翻动着江西来的奏疏,看了许久才说道:「整体而言,江西地面官员反应非常迅速,江西巡抚丶布政司按察司,做好了安抚,没有让事态进一步扩大。」

「而且三县的田兵退去之后,相应承诺,减租丶除年节等项旧例丶彻查并关闭赌坊丶锄奸佞等事儿,都已经开始推行。」

「现在唯一困难的就是还田令了,诸位爱卿,有什麽好的建议吗?」

江西的情况需要一个过渡的政策,来实现皇帝承诺的同时,也不至于闹到要京营平叛的地步。

「臣有本启奏。」王国光站了起来,出班将奏疏递给了冯保,转呈皇帝。

皇帝需要大臣们的智慧,大臣们就必须要有个章程。

江西地面没有普遍还田的条件,执行起来会面临极大阻力的同时,稍有不慎,就会闹出民乱来,佃户们会造反,乡贤缙绅们也会。

户部设计了一套田制,这套田制主打一个折中。

既承认乡贤缙绅对土地所有权,又对乡贤缙绅依靠土地无限向下索取朘剥,做出了严格限制。

「营庄制。」朱翊钧看着面前的奏疏,户部这套打法比还田令要温和,比江西现行田策要暴力一点。

营庄就是经营农庄的意思,宁都丶瑞金丶宁化三县,在各乡,设立二十八个营庄,这二十八个营庄以租赁的方式,集中三县田亩进行经营。

所有土地收获按一乡丶二公丶七民的分配进行分成,乡贤缙绅拿一成佃租,朝廷拿两成藁税,乡民拿七成收获。

一个营庄设不入流吏员三人,为营正丶会计丶团练。

营正地方衙门派出,会计由营庄雇佣,团练由本乡推举产生。

团练的职能是治保联防,野兽丶盗贼都由团练处置,而这个团练可以自招募民夫为义勇,负责保卫村寨等事儿。

朱翊钧眉头紧蹙的说道:「管事儿的是朝廷的人,算帐的是临时雇佣帐房先生,算是缙绅的人,团练是百姓推举,武力在团练手里掌控。」

张学颜俯首说道:「陛下,武力看似在团练手中掌控,但其实还是在朝廷手里,相比较营庄这个小集体,县丶府丶道,掌握了更多的武力。」

「但在营庄内部,团练的确掌握了武力,这点武力,也就是驱赶野兽丶盗贼有用处,起到一个制衡作用,不至于让朝廷派出乡长丶营正,为所欲为。」

「对于百姓而言,他们并不会有太多的改变,因为以前去乡贤缙绅家里租田,现在是去营庄租田。」

朱翊钧再次审阅了一遍营庄制,看了半天,他忽然想起了大西王张献忠来。

张献忠是推翻大明皇朝的重要武装力量,喜欢杀杀杀,张献忠死后,大西军馀部选择了联明抗清,打出了两蹶名王的战绩。

两蹶名王,这是自万历四十七年,大明在萨尔浒之战输给鞑子之后,最大的一次胜利。

而户部呈送的营庄制,和大西军用的营庄法,不仅制度设计相似,连名字都是一样的!

李定国丶孙可望也是靠着这营庄制和鞑清打的你来我往,直到孙可望和李定国闹了内讧,分道扬镳。

营庄,就是南明最后的生命线,是南明朝廷政治丶经济,和鞑清比拼的最后机会。

「这不就是隋唐时候的折冲府,修修补补出来的吗?唯独缺少了应徵作战。」王崇古看了半天,发出了自己的疑问,这户部捣鼓了半天,王崇古越看越像折冲府。

「隋唐折冲府,也叫统军府,籍民之有才力者为府兵,折冲府主要是为了府兵,这营庄,主要是为了安安生生种粮,省的佃户丶地主丶地方衙门为了种地,天天掐来掐去。」

「团练所辖义勇,并不需要游移征讨。」王国光回答了王崇古的质询。

不是穷兵黩武,主要是大明军,只有京营十万,水师十三万是募兵,剩下的全都是半耕半农的卫所军兵,世袭罔替都是军户,主要是承担防守任务。

京营水师的待遇极好,每次徵召,都是二十里面选一个身强力壮,而且三代直系亲属无罪犯记录的良家子。

「这营庄制,谁想出来的?」朱翊钧翻动着奏疏,有些好奇的问道。

王国光拿出了一封书信说道:「辽东巡抚侯于赵在辽东就是用的这法子,营是经营之意,也是营堡之意。」

「这些年辽东逐渐安定,辽东垦荒,不像过去那样兵凶战危,但也有野兽出没,这几年辽东逐渐变成了这样营庄。」

「正月,臣收到了侯于赵来信询问,是否能把辽东垦荒四十四万顷田,设立户部直接管辖的农垦局。」

侯于赵把自己这些年的垦田经验,都写在了信里,希望归朝廷直接管理的农垦局管理一切农桑之事。

辽东设省之事早已经提上了日程,李成梁为了此事,专门致仕,跟着陛下去江南潇洒快活去了。

但是朝鲜之战开打后,辽东设省之事,再次陷入了过去的困境之中,辽东军兵仍然有藩镇化的基础。

朝廷管得多,可能会逼反辽东军,朝廷不管,那辽东四十四万顷田,人数已经超过了三百万,恐怕会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辽东平原是个大粮仓,可以种一季水稻,收成极好。

继续任由辽东军坐大,不用数年,李成梁自己不想做安禄山,也该有手下人,逼着他做安禄山了。

侯于赵思前想后,想到了好主意,直接弄个朝廷直接管理的农耕局,朝廷抓住了辽东的粮食,就抓住了辽东军的胃,再加上火药受朝廷控制,辽东军就不会继续藩镇化了,而且辽东设省的矛盾就得到了纾解。

关于农垦局的设立,户部还要和侯于赵仔细沟通,毕竟辽东兹事体大,一个弄不好把天捅破了,就麻烦了。

「那就在江西暂行营田制试试,这个折中的法子,看看效果如何。」朱翊钧做出了决策,试点在宁都丶宁化丶瑞金三县,制度的探索,需要一点点的尝试,知行合一丶矛盾相继中不断的完善。

「申时行上奏说,松江府最近出了点怪事。」张居正面色凝重的说道:「叫魂志怪。」

「叫魂?」朱翊钧眉头紧蹙的说道:「怎麽回事?邪祟作乱?」

「不应该啊,松江府富裕无比,地方百姓不必寻求邪术来自我慰藉,这邪祟作乱,如果在陕甘宁三地,倒不算稀奇,怎麽会发生在松江府?」

经济大发展丶人口快速聚集且增长丶长江九省之地的货物在松江集散丶大运河的货物部分也会到松江府集散,商业和手工作坊空前繁盛的松江府,无论如何都没有邪祟的传播空间才对。

越是欠发达的地方,邪祟越是可以蛊惑人心,石茂华丶沈一贯等陕西总督经常奏闻此事,但凡是遇到杀无赦。

俺答汗手下有个汉儿头子叫赵全,就是雁门关以北地区白莲教的教主,投奔俺答汗后,更是在聚集了一大批亡命之徒。

赵全为首的邪祟,常常打扮成僧人丶乞丐模样,流徙诸边,刺探情报,还在大明腹地传教,弄得乌烟瘴气。

在隆庆议和后,俺答汗将赵全等人全部移交给了大明。

欠发达的地区,生活困苦,需要心灵慰藉,宗教就会趁虚而入。

松江府也发生这种事,让朱翊钧内心升起了一万个警惕,可能是邪祟作乱,更有可能是不甘心失去经济优势和社会地位的势要豪右丶乡贤缙绅,纠集在一起,跟大明新政唱对台戏,破坏新政。

但是随着张居正把案情缓缓展开,朱翊钧发现并非如此。

事情的前因后果,上海知县姚光启已经搞清楚了。

去年十二月底,一位名叫陈东鹏的石匠,长期在外做工,家里人就受了欺负,陈东鹏就吓唬村里人,说他跟着道士修习过一种法术,名叫叫魂术。

只需要把人的名字丶生辰八字,写在纸上,贴在锤子敲打,此人就会听到击打声,轻则精神萎靡,重则七窍流血震颤而亡!

陈东鹏离家做工日久,每次都要一月才能回家一趟,短期内他也在松江府买不了宅院,附籍松江府,只能如此编排恐吓。

陈东鹏上工后不久,欺负过他家人的一个懒汉,就一直听到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吓得魂不守舍,没成想,过了七日,居然真的七窍流血而亡!

立刻在陈东鹏那个启东村,掀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对陈东鹏家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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