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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重新定义清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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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海瑞言简意赅的说道,他没有讨论历来造反的只有活不下去的百姓,更没有讨论权豪们之间的普遍矛盾,而是基于践履之实,谈到了一个问题,养步兵营真的很贵。

“贵?”葛守礼有些明白了,点头说道。

海瑞继续说道:“这个昂贵是多方面的,人贵,练兵贵、军备贵、维系一个步营更贵,葛总宪若是注意到了京营的六册一账,就会发现,养一个步营,需要的的银两那不是一个权豪,十个权豪之家掏空自己能够解决的了。”

步营的昂贵是多方面的,三年以来,一个步营三千人,从军饷、到军备、再到训练,再到维持京营的消耗是极其惊人的。

迁安伯本身还足够的清廉,即便如此,朝廷养京营这三个步营,蓟州永平山海关这三十个步营,已经倾尽了全力。

精锐真的很贵。

“最贵的是什么?”朱翊钧看着葛守礼和海瑞说道:“最贵的是维系这支军队的朝廷,是人心所向的人心。”

大家都是明公,小皇帝的话,大家都能听明白。

步营是物理意义上的昂贵,没有真金白银砸下去,还想养步营?

而步营在政治意义上更加昂贵,组建步营需要遴选悍不畏死的军卒,需要军器局打造长短兵、弓弩、甲胄、火器等等军备,需要户部百般周转的找到足够的粮草和军饷,需要有效的制度来完成军队建设,需要兵部、元辅的政治支持,需要皇帝的信任。

步营的昂贵在它本身,也在朝廷,更在天下的人心向背。

葛守礼俯首说道:“臣明白了,谨遵陛下教诲。”

张居正面色凝重的说道:“葛总宪问得好,虽然他们无法组建步营,但是根据何心隐的交待,沆瀣一气蛇鼠一窝的人,想要获得军力,以致抗衡朝廷。”

“妖人曾光者,不知所从来,能为大言惑众,聚徒讲学,道家衢天瑞,太湖郑士韬,靖江雷得鸣、刘洪,南昌张一德,高安传珠一,武岗欧阳蒙,靖州刘宗文、吉安罗巽等,惯游湖广贵州四川等地土司中,教以兵法图大事,撰造《大乾启运录》等妖书,以太乾太极皇帝之宝为号,劝水西、永顺、保靖、酉阳等土司纠合倡乱。”

“而何心隐,只不过是一窝老鼠中的那一个罢了。”

“很明显,不是不想,而是没做到,若非这次逮的快,挖得早,很难说他们能闹出怎样的乱子来。”

廷臣们议论纷纷,这鼓噪贵州等地土司纠合倡乱,葛守礼的担心不无道理,权豪想要握住刀子,只是太贵买不起,握不住罢了。

这不,退而求其次,和新安世袭的土司,勾搭到了一起。

“怕到时候群臣又要喋喋不休,说元辅借机打压异己,重循吏打压清流清议了。”葛守礼看完了奏疏摇头说道,他可是都察院总宪,最近的风力舆论何等的狂热,恨不得天翻地覆一样,倒张居正的声浪一波高过了一波。

嘉靖二十一年起,至万历初,一些文人在著书立说、聚徒讲学的时候,热心抨击朝政,称为清议。

清议:督俗、明是非、宣教者的公正的议论。

海瑞嗤笑了一声说道:“清议,他们是清流吗?也好意思说自己是清流?”

“一个个拿着权豪的钱,为权豪奔走呼喊,何心隐怎么说?圣贤大于士,士大于商贾,商贾大于农工,国之四柱石,却被他排了个序列,他是为了新秩序吗?不过是拿着权豪缙绅、巨商富贾的钱,为他们奔走罢了。”

“清议,若是要认为自己是清议,就必须是清流,要是清流就必须要清廉,唯有做到了清廉,才能清流,他的议论才能是清议,否则都是浊议。”

“不如这样,又不是不让他们议,要想议也可以,就以我海瑞在海南的生活为参详。”

“清廉,要住土房、要出入短褐、要孤身一人不能前呼后拥、不得出入娼馆、不得饮酒、更不得宴请宾客,就像是那苦行僧一样的清廉,这才是清流,清流才能清议,这没问题吧。”

“何心隐这些泰州学派,不是标榜自己为小民说话,门人上自师保公卿、下逮士庶樵陶农吏,有教无类,教化万方吗?他们总不能绫罗绸缎,出入轿撵,豪车美人相伴左右,去找一户五口之家只有两条裤子的小民,说:你有什么苦难,我为你伸张。”

“划拉个标准出来,就以我在琼州出入的标准,若是能做到就是清议,若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表面清苦背地里花天酒地,但凡是抓到就以妖书谶纬杀头。”

“清流的名声都被他们败坏光了。”

朝中的清流的中流砥柱海瑞海刚峰,发动了对清流的重新定义,要标榜自己是清流,要清议朝政,就要清廉,不能豪奢,做不到就不要标榜清流。

葛守礼沉默了片刻说道:“海总宪的标准,有些太高了。”

“浊流就是浊流,非要说自己是清议,就按这个标准来。”万士和对海瑞的标准高度赞同,万士和就从来不标榜自己是清流,他就不清廉,更没有志向高洁,他就是个骑墙的两面派。

张居正、谭纶、王国光等人,都直接定义自己为循吏,循吏以做事为主,做成事就是良臣,做不成就是庸人,滚蛋回家卖红薯。

而王崇古干脆就是认为自己是个浊流,他就是想发财罢了,只要能发财,他连自己的亲外甥都能以合适的价格售卖。

这就是朝堂的众生相,可是标榜自己清流,却不清廉,这不是当了表子还要立牌坊?

天下的好事,还能都让他们给占了去?就因为他们能说会道?哪有这等美事?

张居正思索了半天说道:“那就依海总宪所言,清廉者清议,为清流,贪墨者浊议,为浊流。诸位以为呢?”

张翰想了想说道:“那要是出身富贵呢?家里富贵,也要清贫吗?人本就有豪奢,志向高洁,不肯同流合污,就不是清流了吗?”

“以海总宪为参详,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些?”

张翰说完,廷臣们都看向了张翰,都没人搭理他,甚至没人回答他。

朱翊钧看到这一幕,就觉得格外有趣,葛守礼也说海瑞的标准太高,大家都没觉得有问题,张翰一开口,大家都不理会他,其实很简单,葛守礼是真的觉得高,以海瑞为标准也真的高,葛守礼在就事论事。

而张翰此话,到底是何居心,就不得而知了,张翰在给谁当官?给陛下当官?给朝廷当官?给大明当官?给他自己当官?

恐怕是在给权豪们当官。

朱翊钧开口说道:“海总宪的标准的确有些高了,世间几人能做到?要为小民张目,总不能不会种地吧,若是连种地都不会,连五谷都不分,下逮士庶樵陶农吏,不过是虚妄也,就以这个为标准吧,是否会种地。”

“先生以为呢?”

“陛下圣明。”张居正想了想,也确实如此,种地这个标准,恰到好处。

陛下都会种地,你说伱不会种地,还说自己为小民奔走,连小民最为关切的肚子问题,都不了解,这就是虚伪之人,绝非清流。

浊流就是浊流,装什么装!

“吏部部议推举户部左侍郎郭朝宾为工部尚书,诸位以为如何?”张居正又翻出来一本奏疏,说起了工部尚书的人选。

工部,六部之末,从户部左侍郎到工部尚书,很难说是升迁还是明升暗降,但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人手,尤其是朝中皇陵修缮之事,兹事体大,现在进工部尚书,需要把这个大雷给排了。

并无人反对,郭朝宾就是出来抗雷的,并非谁的党羽。

张居正继续说道:“阅视侍郎吴百朋阅视宣大,奏言:奏言宣大屯田事,国初地饶赋轻,屯军乐垦,其后以地饶加赠赋额,又以军兴加增税亩草束,以致逋欠流移,近宣大督抚王崇古,多方招垦应者如云,计新垦入额田四万七千五百顷田亩顷,今岁阅视,实徵共五百一十万三千七百六十四亩,今岁比去岁再增三十八万亩有余。”

“王公贤才。”

王崇古自己一愣,他从宣大回京已经数月,他并不是很清楚吴百朋在宣大到底做些什么,原来是去盘查他垦田数目去了,他笑着说道:“一般一般,本分而已。”

王崇古垦田是为了赚钱,朝廷说发实物才给军饷,王崇古是为了拿到朝廷给的银子,但这的的确确是安土牧民的功劳。

十九万失地佃户的确是个大功劳,吴百朋去阅视,事实也是如此,功是功,过是过。

很快王崇古意识到这封奏疏的重要性,他回京任事是庆赏,而不是张翰、张四维的族党举荐,这对王崇古在朝为官,意义重大,也就是说,至少在入京为官这件事上,王崇古可以很清晰的跟张翰、张四维进行政治割裂。

这个大司寇,是他王崇古堂堂正正凭着功劳挣到的,而不是族党的姑息之弊。

这对王崇古而言,非常重要。

张居正翻看着奏疏,这封奏疏很长,还附有一份鱼鳞册,上面是新垦田亩的具体位置,还有安置百姓户数,是六册一账中的一册,张居正之前还以为王崇古夸大其词,垦田是肯定垦了,恢复荒芜额田,肯定做了,但是四万七千顷这个数字,是有些让人怀疑的。

太多了。

但是吴百朋的实徵为五万一千多顷,甚至还多出了三十多万亩,这是王崇古在宣大的政令惯性的影响。

张居正非常乐意看到王崇古的转变。

王崇古在宣大的余威顶多维持两年,宣大的巡抚督抚,一个吴兑、一个方逢时,都是能玩出谎报军情威逼朝廷的臣工,宣大稍微振奋的局势,会再次糜烂。

张四维,真的是蠢货一个。张居正看着手中的奏疏,也只能摇头。

“宣大督抚吴兑上奏请北虏三娘子至宣府作客,代俺答汗封贡。”张居正说起了俺答封贡的具体安排,这和辽东战事有关。

这也是常态了,大明对东北用兵,就在西北宴请三娘子,俺答汗老了,三娘子在北虏金国是话事人,只要三娘子在宣府,大明在西北战乱的风险就会降低一些,大明在东北就可以随意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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