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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宋迢迢揭开药匣,发现其中的藜芦是细细碾碎的,掺杂在淡黄的参片间,几乎细不可见。

霎时,宋迢迢背部冷汗遍生,她持匣的手都有些发颤。

此间种种一通串联,便不是什么疏忽罅漏之错了,纵要说宋家蓄意投毒也不为过的。

宋迢迢晃过神,随侍女移步到偏厅拜见淑妃,几步路的功夫,不长不短,助她渐渐稳住心神。

她朝上座的妇人肃拜见礼,尔后恭谨垂首,静候问话。

淑妃薛氏穿一袭穿花织锦的褙子,腕间盘串串小叶紫檀佛珠,手边是盏尚有余温的汤药,面若银盆,眉似弯月,神态雍容又娴静。

她瞥一眼姿容纤丽的女郎,唇角噙起淡淡笑意:“宋娘子不必紧张,本宫未曾服药,并无大碍。”

虽是句套话,仍能起些安抚的作用,宋迢迢暗松口气,遂听得淑妃继续道:“本宫宣你来所为何事,想必你已有耳闻。你且说说你的章程,同我的贴身侍女辨一辨,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女行叉手礼,低眉敛目,将取药的原委悉数辩明,言辞清晰,毫厘不爽。

末了,宋迢迢轻咦一声,面露惑色,道:“禀淑妃,奴三日前将将归府,此前近半年,奴为引进广药、怀药,长日在外奔波,由南向北,从岭南嶂地到幽州的药圃,奴一一游历察访。”

“藜芦多生江北,各地多在一二月采根,阴干后入库,最佳的兜售时节是春夏交际,现下已然入秋,并不当季,宋家唯剩几批仓房的囤货。”

她躬身将头埋低,恳切道:“奴每每入王府,进献的都是最应季的新鲜药材,况且府中女眷多用补药,人参、玄参等常备,奴何必添置与之性味相反的藜芦,岂非适得其反?”

堂中跪地的侍女闻言勃然变色,“宋娘子这话什么意思?你轻飘飘几句话,就想将自个儿摘干净?”

她不待宋迢迢答话,立刻叩首,哀戚道:“夫人明鉴,婢子近身服侍夫人多年,是您从薛府挑的家生奴才,跟着您自潜邸,到入宫,再到大王就藩,尽心尽力……”

“奴婢待您从来是忠贞不二的呀!”

侍女话罢,淑妃眸光闪烁,不置一词。

她是圣人身边最有资历的旧人,内闱深深,她能抚育一双子女平安成人,凭的就是谨小慎微,明哲保身。

衣食住行诸般物件,她定期差人查检,但凡入口之物俱要医师验明,这名婢子是她身边的老人,想来也是深知这一点的,怎敢以身试险?

侍女伺候淑妃多年,揣测出她心下的考量,咬咬牙,祭出后招:“奴去取药时,瞧见宋娘子同侍女、药僮,在将药物分门别类,房内药材堆积,凌乱不堪……”

“谁知道是不是、是不是当时,宋娘子无意将药材掺混的?”

宋迢迢蹙眉,近乎无奈的重复:“今日押运进府的药材中,根本不存在藜芦……”

话音未落,淑妃侧首侍立的内侍不咸不淡的开口:“或有或无,去药房一观便知。”

此话一出,宋迢迢立觉不妙,恐怕眼下的药房泰半有古怪,然她并不知——宋家何曾与淑妃身边的心腹内侍结怨。

只怨她乍闻急讯,不免张皇,没有留心,命碧沼前去看管坐镇。

她不敢表露犹疑,立即应道:“朱内使说的很是,依奴所见,不单药房要察看,账房记录在册的讫货单子也不该落下。”

“最好是将统管市廛易货的市令唤来,以示公正,淑妃金枝玉叶,此事非同小可。”

然而淑妃捻转佛珠,只说:“小事尔,犯不着如此大张旗鼓。”

意思是不欲牵扯到府外官衙的。

宋迢迢的心重重一沉,思绪千回百转之际,堂外忽然传来郎君的呼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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