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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我只是,又想起小洁了。”
她的声音像烟雾一样,轻飘飘在风中散开。她推门就要离开,俞泽在她身后大喊道:“骗子!伪善之人!你心里说不定正在骂,为一个傻子折腾出这些事来……”
月池霍然回头,她的目光如雪亮一样:“我不娶她,不是嫌弃她傻,反而是畏惧她太聪明。她比我们每个人,都要心明眼亮得多。俞氏一族留下的婴儿和幼童,我都会安排把他们送给好人家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或许也是我良心的最后一次垂死挣扎了。”
她语罢就离开了。俞泽听得一愣,他望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他的心中乱成一团麻,他一方面告诉自己,李越是在骗他,可另一方面,他又想相信李越的话。他心中的愧疚和懊悔太沉重了,只要能卸下一星半点儿,都能让他心绪动荡。
他本以为自己已成了一潭死水,可李越的到来又让他重新思考起来。李越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小洁,聪明?心明眼亮?忽然之间,明悟就像一道闪电划过他的脑际,小洁的那一声声“姐姐”,像惊雷一样在他耳边回荡。他想起了过往一些被他忽视的小细节,李越虽带着妾室,晚上却很少叫水。他从来不在外头出恭,也从来不让妾室以外的其他人伺候他的起居,他的那张脸……
俞泽的心里迸发出嘶吼,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悔意却又像潮水一样涌来,他是明白了,可惜已经太晚了。如若他能下狠心挟持父亲,如若他能派人去找李越求助,或许一切都不至于到今日这个地步,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他痴痴地望着黑洞洞的头顶,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听到狱卒沉重的脚步声,他哗啦一下打开锁,道:“俞泽,还不快起来,准备上法场了!”
朱厚照这一日也醒得颇早,天刚蒙蒙亮时,他就睁开了眼睛,云锦帐上缀着的明珠,在静谧中默默流转着宝光。他靠着松软的狐皮褥子,罕见地想起了小时候的事。他也不是生来就会御下的。他刚刚搬到东宫时,也有人想做他的主。他已经忘了那个侍讲学士的名字了,只记得那个胆大包天之人,因为他没有背书,就用戒尺打他身边的小太监。
他那时才五岁,他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情景,甚至吓出了眼泪,那日一下学他就去找了父皇。父皇也很生气,他本来想立刻下令,最后却改了主意。他记得父皇抱着他,一句一句地教他:“照儿别怕,你是太子,他是臣下。一岁为君百岁奴,你只要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只能听话。”
他信了,回去就处置了那个侍讲学士。他只说了一句话,那个刚才还威风凛凛的老翰林就被拖了出去,他满脸都是泪,老远还在叫殿下恕罪。他从此再也没在宫里见过他。他起先也是有点害怕的,于是他又去找父皇。父皇只摸摸他的头,柔声道:“没事,没事,你只是见得少了,日后就习惯了。你是储君,得立起来,否则其他人就会爬到你头上去。”
他立起来了,李越也该立起来了。他要长长久久地留在他身边,就必须得立起来。朱厚照心想,以后他就会明白,朕是在为他好,他的确需要一记猛药,来治治他的软心肠了。
他掀开帐子,问道:“李越去了吗?”
张永跪在龙床下恭谨道:“已差人去叫了。”
菜市口的法场上,月池高高地坐在官棚中央,看着俞家人穿着囚服,在官兵的押解下,一个个走上法场,垂头跪在地上。刽子手们头戴红头巾,手里拿着锃光雪亮的鬼头刀侯在左侧。而原本立在右侧的刑部小吏则走上前去,一个个地验明正身,验明之后就在手中的簿子上打上大大一个红勾。
很快,这一系列的流程就都走完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月池身上。她坐在案台后,却仿佛成了一尊石像。左右实在看不下去了,报时官终于鼓起勇气道:“李御史,李御史?午时三刻要过了,您看,是不是行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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