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2 / 2)
“太子挨了重罚,心里不痛快,会如何?是否可能迁怒揭穿他的我们?
“陛下此刻正在气头上,下手重了些,回头又心疼后悔,会如何?那时他必然舍不得再怪太子,也不会怪自己,是否会怪我们多嘴加重了他的气恼?”
侍医怔在当场,无法言语。
一字字一句句,是他从未想过的角度,但都非常有可能发生。
太医拍拍他的肩:“所以为官之道,需懂得明哲保身。你记住了,皇家父子之事,最好让他们自己解决。哪是我们这等臣子外人能够掺和。”
小侍医懵懂点头,却又有几分犹豫:“那这般一来,我们明知实情却……算不算欺君?”
太医无语:“我何时欺君了?我有没有说过太子此番情况非罚跪所致,而是另有缘由,罚跪只是诱因,更点出这不是太子身体原因导致的?”
侍医:???
你那话原来是在隐晦地暗指吗?你这暗指连我都没听出来,确定陛下能听出来?
太医令挑眉:“若陛下能想到,那就是陛下自己发现的,无论如何气恼,都与我们无关。
“若陛下想不到,也不怪我们。毕竟我们已经如实告知过了。至于没有直言太子是伪装这点,我们也全是按情况猜测,并
不敢笃定,如何能断言?”
侍医:……无法反驳。
他回头看了眼已经有段距离的殿门,回想出来时刘彻的神色,嗫嚅道:“我感觉陛下似乎确实想到些什么,但大概率想歪了方向。”
太医令耸肩:“与我们何干!”
侍医:……好吧,确实无关。
殿内。
刘据躺在床上,确实是睡着了。
本来是装,奈何今日起得太早,一路疾行去勘验定点准备热气球。回程马车上,刘彻一张脸黑得能滴水,他被吓得一动不敢动,心惊胆战。
回宫又被罚跪,浑身酸楚,双腿又痛又麻。心理身体皆受煎熬,实在是累得够呛,装着装着没撑住,就睡着了。
床旁,卫子夫神色复杂,看着刘据,面露担忧又略有狐疑。眼见刘彻过来,忙起身行礼。刘彻摆手免了,开口便问:“据儿如何了?”
“侍医说无碍,许是累了,睡一觉就好。”
许是?对于这种不确定的用词,刘彻蹙眉,不置可否,叹道:“是朕不好,朕不该这么罚他。仲卿说得对,教训的方法不只一种,何必非选可能损伤其身体的呢。”
卫子夫动作微顿,觑了他一眼,言道:“据儿这回行事确实鲁莽了些,陛下也是担心他才会如此,如何怪得了陛下。
“据儿平日身体康健,今日恐是累了,侍医既已瞧过,必不会有大碍,陛下莫要太担心。”
刘彻张着嘴,半晌没有言语。
卫子夫不知“奇遇”之事,更不知据儿的诸多奇思妙想来自“奇遇”,而他要回忆这些,整理这些,是需付出“代价”的。
所以卫子夫相信侍医,认定侍医“无碍”的说法,并觉得据儿平日“身体康健”。
但知道“真相”的刘彻做不到。当然他也不打算将“真相”宣之于口,广而告之。
这等事情玄之又玄,说出去恐会引来诸多事端。不论是羡慕的,崇拜的,嫉妒的,眼馋的,各种魍魉必会层出不穷,无端给据儿增添麻烦,将其置身于危险之中。
所以这是秘密,是唯有他和据儿知道的秘密。
刘彻蹙眉,挥手道:“你回去吧。”
卫子夫一愣,犹豫着说:“陛下劳累一日,不如陛下回去休息,臣妾在此守着。”
“你回去便是。”刘彻摇头,“朕不看着他不放心。”
卫子夫还想说什么,见刘彻神色已有几分不耐,聪明地闭了嘴,福身告退。
她走后,刘彻将吴常侍唤过来:“上回朕让你搜罗民间杏林高手,可搜罗到了?”
“有一两个,医术还算不错,已安排进太医署,也在今日前来看诊的人里,并不比太医署原本的侍医强。”
对此刘彻并不意外,坚定道:“再找!”
想了想,又补充说,“不能单从杏林去寻。若有能力卓绝,术法厉害的方士,也都召集起来。”
吴常侍愣了一瞬,低头领命:“诺。”
刘彻神眸光闪烁。
若神魂离体在仙境受损留下的“病根()”,寻常医者无法查探,那方士呢?世上会否有通晓神通之人,懂精妙术法,可解此症?
试试吧,总要试试的。
他的据儿不能出事,一定不能。
刘彻深吸一口气,坐在刘据床边,静静看着他的睡颜,又心疼又担忧。
对此,刘据一无所知。约莫是当真累得很了,身体疲劳得厉害,这一觉睡眠质量贼好,一夜无梦到天明。
再睁眼,入目便是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庞。刘据吓了一跳,猛然清醒,睡意全无,反射性坐起来,看清对方面容,昨日的记忆回笼,畏惧涌上心头,浑身紧绷:“父……父皇??()?[()]『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我……我腿疼。”刘据结巴着,有点摸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
刘彻伸出手,刘据反射性身子一抖,然而想象中的挨揍并没有到来,但见刘彻抚摸着他的头,面色温和:“除了腿,头呢?痛吗?”
又是一叹:“是父皇不好,明知你身体弱,有病根在,还罚你跪那么久。”
他身体弱?有病根?
刘据神色迷茫,转瞬恍然大悟。
他刚刚还想着自己是不是漏泄了,该怎么圆过去呢,结果父皇已经帮他把理由都想好了?
刘据眨眨眼,果断点头:“痛的。都痛。”
刘彻心里越发懊悔:“你前阵子刚借匠艺大赛做出各类农具,如今又是木鸢与热气球,必然耗费了许多心血吧。你之前便说过,不能消耗过大,用脑过度,否则便会头痛。以后不可再如此了。”
其实刘彻并非不明白,若真为刘据好,最佳的办法是让刘据不再去想,不再去回忆,不再去触碰关于“仙境”的一切。
但望远镜马具热气球等诸多事物在前,让他难以想象后续还有多少惊天动地的“神器”,又能给大汉带来多么震古烁今的改变。
诱惑如此之大,让他怎能放弃?
因此他可耻地忽视了“最佳选项”,选择其次:“你最近也累了,先休息一阵子。东西要做,身体也要注意。慢慢来,不急,别太耗费心神。”
刘据乖巧点头。
忽然咕噜噜一声,刘据捂住肚子,脸色羞红。
刘彻顿了片刻,无奈失笑,一边吩咐人取膳食来,一边令丰禾进来伺候洗漱。考虑到他腿上有伤,虽然不是很严重,到底不放心。因而洗漱膳食都在床边解决。
父子俩吃了顿饭,见刘据气色精神都不错,刘彻心头稍松,言道:“如今你情况特殊,且容你休息两日,等你好了再罚你。”
罚?
刘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父皇不是不生气了吗,怎还要罚我?”
“谁说朕不生气了?”
刘彻冷嗤。一码归一码。身体要养,病根隐疾需注意,尽量避免。但该给的教训仍旧要给。不然他怕病根隐疾没到那份上,刘据
() 自己先把自己作死了。
刘彻瞪眼:“上回不带侍卫时(),你是怎么答应朕的ˇ()ˇ[()]『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谁承诺的再不会犯。这才过去几个月,你还记得自己说的话吗?”
刘据低头,委委屈屈:“我记得的。我带侍卫了。藏海跟我一起在热气球上。”
刘彻深吸口气,他是这个意思吗?合着上回他就记住了一个不准不带侍卫?
“带侍卫是为了什么,为了你的安全。可若是热气球出了何种意外,天上掉下来,侍卫有何用!”
刘据抿唇:“不会掉下来的。柏山试过很多次,每次都能安稳落地,我才上去的。”
“你可敢保证不会有任何纰漏?”
刘据保证不了,扁嘴反驳:“话不能这么说。喝水还会呛死,吃饭还会噎死呢。跑马骑射同样有危险,也没见你不许啊,反而让我努力用功。我若懈怠,你还不高兴呢。”
刘彻:……
这什么熊孩子,这能类比吗。能比吗!
“跑马骑射是为强身健体,也是为增强自身实力,如何一样。可以说跑马骑射乃必须,但热气球于你的身份而言,完全没必要。”
刘彻脸色逐渐冷厉,刘据垂眸愤愤不平,没敢再正面回怼,却忍不住嘟嘟囔囔:“凭什么你认为的就是必要,我认为的就是不必要。好生霸道。”
嘀咕的声音虽小,奈何刘彻离得太近,还是听进耳朵里,终是没忍住,扬起巴掌。
刘据心尖一抖,下意识往后退,结果脑袋磕在床架上,嘶倒吸一口凉气,眼眶当场湿润,落下生理性眼泪。刘据抱着头,委屈巴巴:“呜呜呜,疼,好疼。”
刘彻手掌停在半空,一时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好半天,终是将手掌放下来,冷哼道;“活该。”
嘴上骂着,身子仍旧很诚实地挪过去查看刘据后脑勺,没红没青没肿包,还好还好。
刘彻放下心来,轻嗤道:“允你休养几日,自己好生反省,身子好了,写一份反省书给朕。”
刘据:嗯?
只是写反省书吗?不罚跪不揍他了?
这样的话,似乎还行?
于是欣然应下。
然而事实证明,刘据还是太天真。三日后,当他拿着反省书交给刘彻时,刘彻瞄了一眼直接甩回来:“这才几个字,可见并未用心,重写。”
第二回,又说:“字数篇幅是达到了,但内容寡淡,浮于表面,可见错误认识得不够深刻。重写。”
第三回,第四回仍旧如此。
来来回回数次,刘彻总能挑出毛病来,直到写到第六回,刘彻才勉强点头。正当刘据以为终于过关了的时候,但听刘彻再度开口:“这份还凑合。就按这个,每日抄十遍。”
刘据:!!!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是怎么用你温热的嘴唇说出如此冰冷语言的?就问你是人吗,是人吗,是人吗!
刘据瞳孔放大,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遍遍打回来让他重写就算了,还让他抄。十遍!每天!
刘据浑身抖了抖,反应过来,第一时间跪下抱住刘彻的大腿哀嚎:“父皇,你饶了我吧。我不要抄这个。你若实在生气得很,不如还是打我一顿吧。
“就照去病表哥说的,屁股肉多,打得重些,也不伤筋动骨。皮开肉绽也没关系。上回的竹简不趁手,戒尺也好,树枝也行,要不打板子也可以。
“你看哪个趁手,我自己去给你寻来好不好。父皇,你打我一顿吧,就打我一顿吧,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了!呜呜呜。”
刘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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