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1 / 2)
刘据兴致勃勃等着,却没想到这一等,竟等了两三个月。
当然这段时间刘据也没闲着。经刘彻首肯,马具已经全面配备给骑兵,京中皇亲权贵们几乎人人一套。
刘据的彩头顿时失去了吸引力,但他组织的赛事仍旧一呼百应。
打马球,蹴鞠,狩猎,跑马……
各项活动层出不穷,刘据玩得不亦乐乎,即便有些自己无法上场,光是观看也十分高兴。
在这般欢快的氛围中,时间宛如白驹过隙,翩然而逝。转眼时节入春,天气逐渐回暖。
一月初,刘据生辰。①
小孩子总是喜欢过生日的。因为这一日可以收获许多祝福,得到许多礼物;即便提出一些稍显过分点的要求,长辈们也会笑嘻嘻应允,包容这种孩子气的小任性。
所以刘据十分期待,前一晚因着兴奋磨蹭了许久才进入梦乡。正睡得沉着呢,就被丰禾从暖呼呼的被窝里拉起来。
刘据蹙眉哼哧,两只眼睛强撑着睁开一条缝:“什么时辰?”
身边似是有人回话,但刘据身子坐起来了,脑子压根没醒,没听进去,只是不悦地哼哧了两声,眼皮实在没撑住,又闭上了。
丰禾无奈,提议道:“时辰将至,不可有误。不如婢子伺候殿下梳洗,殿下若实在困顿,闭目将就着眯一会儿,可好?”
刘据脑子一片混沌,没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下意识轻嗯着,小脑袋已经一点一点,左右摇晃。
丰禾只得托着他的头,招呼余穗盛谷上前帮忙。三人伺候着给刘据换衣梳洗,挽上发髻。
刘据全程打盹,任由她们摆弄,等稍稍有点意识,眼睛也勉强能够睁开时,人已经在帝王御撵之上,一抬头就对上刘彻的视线。
刘彻双目含笑:“醒了?你倒醒得及时,马上就到太庙了。”
太庙?
刘据这才发现,御撵行径的乃宫门东侧方向,前面可不就是太庙吗。非但如此,此刻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天色昏暗,但太庙这一路火光通明,文武百官身着朝服,等候在侧。太庙前甚至还设有高台。
场面盛大而庄重。
再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穿着,同样不是平日常服,黑红相间,层叠繁复。
刘据满脸迷茫,恍惚间想起,之前丰禾是不是说过不能误了时辰来着?
太庙,时辰。
这情形他熟啊,每年祭祀不就是如此?
刘据瞬间坐直身子,表情严肃起来。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点他还是明白的。因此别的都可以轻忽,祭祀不可不重视,吊儿郎当更是不行。
但转瞬又疑惑起来。
今儿是什么日子?
他的生辰,还有呢?没有了吧。还有个甚?绝对没有。
刘据想了三遍,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没有。毕竟生辰年年过,往年也没这样啊。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似这样的场合,除每年特定的祭祀
之日外,便唯有逢遇大事了。
大事?
天灾,人祸,还是其他?
刘据正思索着,御撵已经至了太庙,车马停下,立刻有小黄门端了矮凳来。刘彻就凳下车,刘据紧随其后。
一人入太庙,太常博士上前引领。
太祝高声唱和,刘据在他的提示下,跪拜行礼,再跪拜再行礼,一连串流程结束,刚站起身,又被刘彻牵着手拾级而上高台,又跪拜行礼,继续一连串流程。
刘据心中疑窦丛生。
这跟他从前参加的祭祀不一样,完全不一样。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他想问,可眼下场合显然不是提问的时机。所以再是困惑,也只能压下去,把所有小性子收起来,依言照做。
终于流程进入尾声。
太祝自侍从手中接过一份绢帛展开,铿锵洪亮的声音在大殿响起。
“初高祖之栉风沐雨,劳身焦思,用黄钺白旗者六年,而天下始一。历文景而戮力,今庶绩之大备,上方采庬俗之谣,稽正统之类,盖王者盛事。②
“……
“自汉兴以来,若此时哲,皆朝有数四,名垂卓绝……②”
长篇累牍,歌功颂德后,太常博士轻抿双唇,进入正题。
“储贰之重,式固宗祧,一有元良,以贞万国。③有皇长子据,聪明睿智,品行优良,秉宽容之度,体仁爱之心。兹立为皇太子,所司具礼,以时册命。特此以告天地、以示宗庙。”
话音落。百官俱拜,齐喝:“恭贺陛下,恭贺太子。陛下万岁,太子千秋!”
刘据:!!!
懵,很懵,非常懵。
他想过无数种需要祭祀太庙的“大事”,却完全没想到是这种;他也早就从弹幕得知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太子,却没想到会是今日今时。
“太子?太子殿下,请接旨谢恩吧。”
身边的太常博士轻声提醒,将刘据震惊到混到的思绪勉强拉回来的一丝,可脸上表情仍旧呆呆的,不知如何反应。
刘彻失笑,伸手将绢帛接过来,塞到刘据怀里,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摸着他的头慈爱道:“怎么,这个惊喜太大,高兴傻了?”
刘据:……惊喜?你让我等了两个多月的惊喜就这?你让我起了个大早,睡都没睡好,结果就这!
刘据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真不太高兴得起来。其一他对太子之位兴趣不大,其一嘛……
刘据抬眼看向弹幕。
——哈哈哈,我笑死。还高兴傻了。刘彻心里是真没半点ACD数,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瞅瞅你儿子像高兴的样子吗!这明明是吓傻了。毕竟这可是戾太子。
——古代太子真的是个高危职业。历史上过早被立为太子的,有几个得以善终?再加上刘彻还是个长寿皇帝,比康熙都活得久。想想日后,就问你窒不窒息。
——这会儿诸侯王即便要受中央管辖,但自身权力还是很大的。我要是穿越者
,早期靠宠爱要块不错的封地,去当土皇帝逍遥快活不好吗?作甚在猛虎之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楼上想简单了。刘据已经做出了指南针孔明灯马具。他如果能忍住就此收手,做个江郎才尽的“仲永”,或许可能。如果忍不住再弄几个基建发明出来,功绩过高,民心太望,就算不是太子,敢问皇帝能不忌惮,能放他去封地?
——若是这样不如当太子。利用太子的身份尽早积累资本,培养班底。只需功绩卓著,声望斐然,臣民信服,再保卫霍不死,不论是历史重演还是出现其他局面,他都有反扑的资本,可以乘势而起,嘎嘎乱杀,取刘彻而代之。
取父皇而代之……
刘据心脏猛地一跳,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他仔细想着弹幕说的话。脑子里的资料确实很多,他也确实做不到明明拥有那么多利国利民,能让大汉蒸蒸日上、所向披靡的东西却因为各种原因瞻前顾后,死死捂着不去用。
所以……
刘据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手中的圣旨。
这个太子他不能不当,有些事他也不能不做。但所谓取而代之,日子还长,谁说他不能走出另一条路?
刘据抬起头,郑重道:“多谢父皇,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必定勤勤恳恳,抚爱百姓,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好!”
刘彻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脸上满是笑意。
诏书立下,祭告完毕。父子俩仍旧乘御撵回宫,刘彻还有些朝政要办,唤太常令与大农丞、少府令丞去了宣室殿,刘据直奔椒房。
卫子夫与三位公主都在,刘据伸手就问礼物。
四人皆笑,一一让人捧了礼物出来,一套制作精良、工艺复杂的鲁班锁;一方六合一可拆分玩耍的环形玉佩;一个巨大的绢鸟风筝,还有一副精致的六博棋。
都算不得稀奇,却皆是刘据所好。
刘据喜气洋洋,又转头问跟过来的卫青与霍去病。
卫青笑着拿出一张弓:“听闻陛下已开始为殿下安排射箭课业,臣特为殿下亲制了一把弓。”
刘据刚接过来便发现触感不一般。
因要学习射箭,他最近稍稍了解了下弓箭的制作。一张弓,讲究的是干、角、筋、胶、丝、漆。
手中这把弓身取的乃拓木,不但质地坚韧,强度高,还抗腐耐久;所用牛角乃秋天宰杀的壮牛,质地厚重;筋端结大而润泽;胶为上好鱼胶,可使弓身紧密结合,不会分力。
但就这几样东西,要选取到手,还需反复捶打,所谓亲手所制,可见卫青之用心。
刘据仰头脆生生道:“多谢舅舅,我很喜欢。”
再霍去病:“你呢?”
霍去病失笑:“哪有你这般的,大喇喇一个个逼问礼物,也不觉得害臊。”
刘据不以为然:“你生辰我送了,我生辰你不送,两手空空,你害不害臊?”
霍去病:……
他撇撇嘴,知道这小子最近嘴越来越毒,自己怕是说不过他,识时务地止住话题,将准备的礼盒拿出来。()
盒子里是一把匕首。表面平平无奇,半点藻饰都无。抽出仍旧平平无奇,还略显乌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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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据有些失望:“舅舅亲手给我做弓,到你这,一把普普通通的匕首就把我打发了?总不能也是你亲手做的吧,你还会打铁?”
霍去病翻了个白眼,没说话,直接拔一根发丝抛至空中。发丝落下,触及匕首匕刃,发丝瞬间割裂成两半。
刘据睁大眼睛,霍去病哼哧:“既然这般嫌弃就还给我。”
刘据立时将匕首塞入木匣,抱在怀里:“哪有送别人的东西还收回去的道理。不给不给,就不给。送了我就是我的。”
众人忍俊不禁。
其后又有各宫后妃美人前来拜见,送上贺仪。既是贺刘据生辰,又是贺他成为储君,因此礼物比往年要厚重许多。
待众人离去,刘据看着一排排摆放的东西,真可谓五花八门,琳琅满目,心里越发欣喜。
其实他自出生就锦衣玉食,再稀奇的物件也是不缺的,可架不住意义不同,生辰之礼如何能不喜?
从太庙回来那点气闷消散干净,刘据捂着胸口感慨:“这么看,当太子也是有好处的嘛,嗷,感觉我受伤的心灵瞬间被治愈了。”
从宣室殿过来,刚巧走到门口的刘彻:……
也是有好处?受伤?
这说的是太子之位?是他听错了吗?
正疑惑间,便听霍去病同样疑惑:“太子乃一国储君,你莫非还嫌弃不好?”
刘彻身形一顿,下意识退后两步,举止了宫婢内侍入内禀报的动作。
屋内。
“也不能说不好,就是……嗯……”
刘据迷茫摇头,支支吾吾,神色犹豫。
说实话,他现在思绪有些乱,心情也有些复杂,并不能完全辨清自己对太子之位是个什么态度,又到底该如何看待,其中缘由甚至无法述之于口,想了想,只能道:
“我就是有点点失落。父皇说了给我惊喜的。我天天盼着,盼了两个多月,结果……嗯……我觉得我以为的惊喜跟父皇以为的不太一样。”
霍去病挑眉:“那你以为的惊喜什么样?”
刘据歪头想了想,想不出自己期盼中的惊喜是什么模样,但有一点他很确定:“反正不是这样。”
刘彻:……???
他抬步走进去:“据儿不喜欢这个惊喜?”
众人一愣,纷纷行礼,卫子夫连忙解释:“陛下,据儿年岁尚小,不懂您的良苦用心,妾身会好好同他说,他……”
刚开了头,便被刘彻抬手打断,刘彻看着刘据,等着他的回答。
刘据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话:“也没有不喜欢。就是我本来期望很高,结果稍稍有点落差。我……我知道父皇为给我准备这个惊喜,花了许多心思。
“
() 寻常立太子,不过一份诏书公告天下。可父皇特意为我行祭天告庙之礼,还令司马相如来撰写文书,足见对我的重视。我……我不该这么想的。”
道理他都懂,可他就是忍不住失落。
思及此,刘据抿唇,顿时生出几分自责,更有几分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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