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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留钟煜一人。
屋檐下风过,却无铃音,地上铺了一地的细碎月光。
钟煜抬头望向崐仑山外,他坐在门前,就像五年前沈怀霜等他醒来。
明月出了薄雾,草木味铺面而来。
崐仑一夜之间被魔门侵袭,他看到了从来不露愁容的宋掌门讷讷地抱着徐坷了无生息的身躯,隐隐传来痛哭声。那张面庞几乎发红,到了他这知天命的年纪,看淡再多事,也不可能做到无心。
除了门内最早打的那一场架,钟煜对这个总是坐着轮椅,深入浅出的少年并不了解。他只隐约知道,那个故人,对掌门来说很重要。掌门收了故人之子在身侧,多年悉心管教,却最终只得了这样一个结果。
门内几乎忙成了一团,钟煜心底有个声音,在一遍遍反问,他能给沈怀霜什么?
当想法只压在心间时,他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无力,未来就像在他面前开了一条宽阔的大道,这大道上迷雾重重,岔路有很多,前路有猛兽潜伏出没。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一条路走到黑。
月色渐移,暮色渐浓。
草虫叫了的时候,钟煜从自己衣襟口摸出了一块青色的玉。玉穗飘荡,玉石剔透,几乎是纯色,青得像瑶池碧水。
这些年,钟煜在崐仑做弟子、捉妖、外出去旁的门派,攒下了不少灵石。
早在两年之前,他在珍品迷阁里,看到了这块玉佩。
这玉佩大有防身之效,唤剑时便召来,虽然修士都有召剑之能,这玉佩灵气充沛浑厚,却能抵御下化神修为的一击。
钟煜偶然进入那间铺子,目光便被这块玉石所吸引。
天下珍宝他见过无数,能入他眼的不多,能入他眼又迫切想要得到的只有这一件。
青玉造价甚高,没有弟子舍得花这么多灵石会去买这样的配饰。
何况剑本身就是用来进攻的兵器,没有再给它配防身玉佩的道理。
可他买了下来。
只因为这样的东西才配得上沈怀霜。
灰色蟋蟀缓缓爬过地面,振动薄翅。
这虫子的生命从春夏开始,到秋冬寿终正寝,仅仅只有四个月的时长。这只蟋蟀好像生下得额外早,在立秋时,步履已见蹒跚。
它卖力攀爬着,振翅后,却几乎掀翻身躯。
钟煜伸出手,引它走入了茂密的林中。
春时而来,秋时而归。
蟋蟀如此,他也如此。
钟煜收了玉佩,又起身,去房里取了笔墨。
他从崐仑的药宗出去,第一件事,收拾行囊。第二件事,他对张德林传了信。信上只说,陆路若是慢,就走水路,务必用最快速直接赶到豫州。
明日天亮就启程。
写到这里,钟煜发觉自己的手腕竟在发抖,心口接着抽痛起来,紧紧扭成一团。
那一瞬的抽痛,他差点缓不过气来,半晌起身,腰背就像折断一样。
他站起来了,又折下,臂膀紧紧靠在书桌上才勉强借上几分力。
原来,原来,分离竟是如此难受。
眼中所见,都是模糊的。字迹模糊,陈设模糊。
这回,他要多久不见沈怀霜?
之前在画境时,他最盼望的是每个月月中。
有时候沈怀霜不会从洞府中出来,有时候沈怀霜会突然出现在他身边,陪他写一会儿字,对一晚上的剑招,次日清晨,他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多个晚上,钟煜都快分不清楚,他见到沈怀霜是在做梦,还是他真的见到了他。
那几个月他都思之如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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