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1 / 2)
弘昼对皇上的想法则是一无所知,想着皇上定又是和从前每一次一样,是在吓唬他。
但这等事,即便是虚晃一枪还是怪吓人的。
所以弘昼一直带着弘历在翊坤宫待到宴会快开始时,这才露面。
万寿节是与除夕,正旦等节一样重要的节日,想当初皇上在自己整寿时还办过千叟宴,可谓声势浩大,彰显皇家风范。
但随着皇上年纪越来越大,所追求的东西则与从前不大一样,今年万寿节连些皇亲国戚都没请,只请了几个位份高的妃嫔,以及信得过的儿子们。
像老三,老八,老九之流,皇上借口他们需要养病,不宜操劳,并未请他们进宫。
可就算这般,殿内仍坐了大几十号人。
每年的万寿节与往年都是大同小异,皇上举杯说话,众人齐齐称赞,再是一众皇子皇孙们奉上礼物。
今年是以四爷为首,带着恒亲王等人上前送礼。
四爷给皇上送的是一个西洋的鼻烟壶,说马上夏日就要来了,这鼻烟壶里装的是薄荷叶等提神醒脑的药材。
恒亲王给皇上送的是一块玉石,这玉石未经雕刻,是桃子形状,意头极好。
……
一个个按照长幼顺序送了下来,这些人送的礼物皆与往年无异,毫无新意,皇上嘴上说着“你们送的礼物朕都很喜欢”之类的话,却是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皇子礼物送完,则轮到皇孙上前送礼物。
因四爷是太子,自是以弘时为首上前给皇上贺寿。
弘时也好,还是弘历也罢,礼物也是一样毫无新意。
唯独弘昼上前时将手中的斗盒捧的紧紧的,更时不时将盒子拿起来看一看,这里人多,空气不流通,可别叫这蟋蟀焖死了。
坐在皇上身侧的四爷在看到弘昼手上那个甜白釉的小盒子时,只觉得有些眼熟。
可等着他见到弘昼将手中的斗盒举起来看的时候,心里是一个咯噔——这莫不就是弘昼花几十两银子买来的蟋蟀?
他虽一直觉得弘昼不按常理出牌,但今日可是万寿节,哪里能容得了弘昼胡闹?
便是机敏如四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弘昼翘首企盼,终于盼到了自己献上寿礼。
他郑重上前,道:“孙儿给皇玛法祝寿了,恭贺皇玛法寿与天齐,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爷已紧张起来,低声呵斥道:“弘昼,你给皇阿玛送的是什么东西!”
今日出门之前,他还不忘检查了三个孩子给皇上准备的寿礼。
可到了弘昼这儿,弘昼却是死活都不肯拿出来,更是煞有其事说什么这是他给皇上准备的惊喜,若提前叫人知道,那就不是惊喜。
弘昼更是拍着胸脯保证,说皇上一定会喜欢他送的礼物的。
四爷觉得自己真傻,竟天真到一次又一次相信弘昼的话……
皇上原本是没有注意到这么多的,可经四爷这么一提醒,他老人家这才想起来每个人上前送寿礼时都会介绍一番,将自己送的东西吹的是天花乱坠,唯恐叫旁人比了去。
可唯独到弘昼这儿,弘昼只捧了个巴掌大小的盒子,更是什么都没说。
这下连皇上都不免有些好奇起来:“弘昼,今日你送给朕的是什么好东西?”
弘昼虽觉得自己心意难得,这只蟋蟀皇上一定会喜欢。
但他到底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想着大庭广众之下叫旁人知道他送了一只蟋蟀给皇上,定又要议论纷纷,说不准还会说他玩物丧志。
他才不会给别人这样说他的机会,便道:“皇玛法,待会儿您下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他越是这样说,皇上便越是好奇,便要魏珠将东西拿过来给他看看。
弘昼以为皇上的意思是隔着斗盒看一看。
但问题出就出在皇上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皇上见魏珠拿上来一个从未见过的盒子,这盒子不过是寻常的甜白釉,盒子上下周围各有几个小洞,好像还会动似的,是愈发好奇,使劲儿将斗盒打开。
四爷的制止声与弘昼的惊叹声齐齐响起。
随着他们声音落下,那只叫‘柚子’的蟋蟀是一蹦三尺高,直接蹦了出来,可是将皇上吓了一跳。
好在皇上身侧的魏珠清楚弘昼向来不按常理出牌,若换成寻常人送这样的东西来,他就要高声大喊“护驾”的。
蟋蟀本就是畜生。
被拿来赌钱下注的蟋蟀更是生命力顽强。
它被困在小盒子里这么长时间,早已急不可耐,一蹦就蹦到了坐在皇上下首德妃娘娘的身上。
德妃娘娘自老十四离京后是心情不好身子也不好,原是有气无力坐着的,冷不丁有个小虫子朝她飞来,吓得她是一蹦三尺高。
站在她身后的绿波更是吓得连连挥手:“这是什么东西啊?”
这只活泼好动的蟋蟀见着情况不对,索性转头直奔另一处而去。
而德妃娘娘身边坐的则是宜妃娘娘。
宜妃娘娘更是娇气,吓得是花容失色不说,更是尖叫声连连。
很快,殿内是惨叫声,尖叫声一片。
后宫中的妃嫔大多出身名门,养的尊贵,最是怕这些小虫子。
偏偏她们又不知道这虫子到底是什么东西,一个个是吓得够呛。
虽说很快有太监上前去抓这蟋蟀,但能够在此处伺候的太监那都是极有眼力见的,知道这玩意儿是弘昼送给皇上的礼物,是打也不敢打,拍也不敢拍。
一时间,殿内是热闹极了。
弘昼更是急的站在凳子上,指挥着小太监们这里抓完那里抓,最后更是嚷嚷道:“你们小心些!”
“可别把‘柚子’踩死了!”
“这可是我送给皇玛法的寿礼!”
一众太监们足足忙了一刻钟,这才将蟋
蟀抓住。
到了最后,魏珠已累的是气喘吁吁,将蟋蟀装进斗盒里,送到皇上跟前。
他在身边伺候这么些年,一向是极守规矩,如今却是累的额上的汗都没来得及擦,更是气喘吁吁道:“还请,还请皇上过目。”
方才鸡飞狗跳的闹上一场,四爷已是脸色铁青。
皇上脸色也不大好看,不敢相信道:“弘昼,你给朕送了一只蛐蛐?”
蟋蟀,也叫蛐蛐。
弘昼自然听出了皇上语气里的不可置信,只重重点头道:“没错,皇玛法,我给您送了一只蛐蛐。”
殿内已有人开始议论起来。
其中自以宜妃娘娘为首,她本就对弘昼是一肚子意见,想着方才自己如此丢脸,更是撇嘴道:“呵,真是天下奇闻,皇上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怎么会有人给皇上送蟋蟀当寿礼的道理?”
她的妹妹郭络罗贵人更是接话道:“谁说不是了?若弘昼小阿哥今年三两岁,我也想得明白!”
“但弘昼小阿哥今年可十三四岁,怎么还做这等不知轻重之事?”
便是平日里对弘昼印象颇好的妃嫔们也觉得弘昼今日行事有些不规矩。
弘昼却像是没听到这些议论声,没看到那怀疑的眼神一般,正色道:“皇玛法,我这样做也是有缘由的。”
“如今您虽并未像从前似的批阅奏折到深夜,可您却是年纪大了,批阅奏折也好还是看书也好,时间久了总是会伤身伤眼睛的。”
“这蟋蟀养在您桌前,时不时叫上两声能给您解解闷不说,您累了或眼睛不舒服的时候还能逗逗它,就好像我在您身边一样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斗盒里的蟋蟀像是听懂了弘昼话中的意思似的,连连叫了两声。
皇上忍不住拿起斗盒看了起来。
里头装的蟋蟀比寻常蟋蟀大上许多,挥着翅膀四处扑哧,可见生命力顽强。
他老人家忍不住道:“这只蟋蟀叫什么名字?”
弘昼认真道:“它叫‘柚子’。”
“我有只猫叫‘橘子’。”
“您送我的马叫‘香橼’。”
“所以按照辈分,他就该叫‘柚子’。”
皇上微微颔首,便将这斗盒递给到魏珠手上,吩咐道:“给这蟋蟀找个大点的盒子装起来,将这盒子放在朕书桌前,找个小太监好生照顾它。”
魏珠连声应是。
下面的皇子与妃嫔们更是交头接耳,议论不已。
皇上自知道在想些什么,在说些什么,是微微扬声道:“你们送的礼物朕都觉得很好。”
“不管是老四送的鼻烟壶还是老五送的玉石,不说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却也是价值不菲。”
“可朕问你们,你们有想过朕想要什么?需要什么吗?”
随着他老人家这话一出,方才那些议论纷纷的人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老人家更是道:“不说别的,这花瓶瓷
器古玩玉石什么的,朕私库里能堆成一座山,未必你们不知道吗?”
“你们知道!可你们不过想着送给朕的东西是万万不能出错的,更想着东西越贵重,越能显出你们心意来是不是?”
“弘昼的礼物虽不贵重,却是用了心的,是真心实意为朕想的……”
厚脸皮的弘昼更是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皇上这话一出,果然无人再敢说什么。
惠妃娘娘更是率先道:“有道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咱们弘昼可真是聪明伶俐,这东西送到皇上心坎上去了!”
“本宫活了大半辈子,竟还及不上一个半大的孩子。”
有惠妃娘娘打头阵,众妃嫔,众皇子是连连附和。
弘昼心里更是高兴起来,觉得他这礼物既能逗皇上开心,又能给他的蟋蟀找个好归宿,可真是两全其美。
唯独四爷仍是脸色沉沉。
他想,若换成旁人谁敢在万寿节给皇上送一只蟋蟀,以皇上的性子,只怕要将这蟋蟀砸到他脸上去。
可见这人一旦偏心起来,真是毫无道理可言。
但四爷是万万没想到,皇上今日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他每次进宫都能看到摆在皇上书桌上的斗盒,甚至当初装着蟋蟀的甜白釉斗盒换成了纯金打造的斗盒,比从前那盒子足足大了一倍。
当初那只名不见经传的蟋蟀一跃成了御蟋,更是得意起来,就连四爷启禀事情的时候,它都还忍不住叫上两声。
四爷见了只觉得这蟋蟀扫兴烦闷,可皇上却是乐在其中,有的时候与四爷说话时还忍不住逗逗他。
这下四爷就算不痛快又能怎么办?
只能憋着!
不过好在今年夏日刚至,天气热了起来,皇上就说要带着众人前去畅春园避暑。
今年皇上更是点名要十三爷一并前往。
可这是无上的殊荣。
要知道几乎没有领了差事的皇子能随着皇上一起去畅春园避暑。
十三爷自也不愿前去畅春园,毕竟如今他可是四爷的左膀右臂,他一旦离开紫禁城,四爷肩上的担子会重絮叨。
但皇上却道:“……你早些年腿得了怪病,好不容易治好了腿,如今又劳心伤神,弘昼时常和朕,和老四说要保重身子之类的话,我们倒是保重了身子,可你却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
“去了畅春园,也不是不能处理公务,每日差人将折子送过去就是了。”
“你去了畅春园也能松快些。”
十三爷还是不肯答应,借口自己府中走不开。
四爷听闻这话也跟着劝他,说成了亲的弘昌也算大人,得叫弘昌历练一二才是,总不能府中的担子一直都压在十三爷身上。
皇上与四爷齐齐上阵,十三爷无奈之下,只能答应。
十三爷从小与四爷关系要好,很多方面与四爷是如出一辙,比如事无巨细皆喜欢自己来操心。
再加上如今弘昌年纪也不大,十三爷并没有要弘昌帮着管外院之事,到了临要出门之际,他对弘昌是千叮咛万嘱咐,要他照顾好弟弟妹妹,若府中有拿不准的事儿只管差人送信去畅春园。
到了最后,他更是道:“……你向来是个懂事的孩子,从小到大不需我操心什么,按理说你成亲之后更算得上是大人。”
“你与谁交好,与谁来往过密,我不该过问。”
“但你离八哥,弘旺他们还是远些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些人心术不正,跟着他们也是会学坏的。”
弘昌听到这话却是不以为然,笑着道:“阿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这些日子频频与弘旺来往并非觉得弘旺是值得结交之人,而是弘时堂兄与他来往过密,我几次相劝,他也不听。”
“八伯做的哪些事,我也是知道的,正因如此,我才想着多在弘时堂兄身边多规劝他一二,免得叫他被弘旺他们蒙骗了去。”
连他都觉得弘时实在是不聪明。
十三爷原本是有几分担心的,听到他如此说,这才道:“你既然知道其中道理,那我就放心了。”
一行人略收拾了几天,赶在五月初就出发去了畅春园。
弘昼是早见识过皇上对畅春园的偏爱,这些年基本上每年热起来,皇上就会带着弘昼他们前去畅春园避暑。
弘昼每年过来都很开心。
今年十三爷一同来畅春园,甚至还住在他们隔壁院子,他就更高兴了。
在畅春园的日子里,弘昼离皇上所居的九经三事殿远得很,再加上没有四爷日日盯着他,他快乐的像一匹小野马似的。
一日日钓鱼,游水,摘野果子,烤肉……就连到了夜里睡着了,他脸上还挂着笑。
到了七月,天气热起来,就连畅春园也有了几分暑气。
弘昼就不大爱动弹,整日窝在屋子里吃瓜果看杂书来。
他所说的杂书只是与正经学问不相关的书籍,有的讲的是聊斋故事,有的说的是奇闻异事……这些书是皇上亲自为他挑的,想的这些书籍多少也能学到东西。
这一日弘昼正在屋子里看《聊斋》,看的他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他刚想吩咐小豆子将屋内的冰块撤下去,谁知道他一抬头,却见到了不远处坐在炕上的四爷。
人吓人,吓死人。
弘昼冷不丁被四爷吓了一个激灵,当即就叫出声来,更是道:“阿玛,您,您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也没说一声?”
“您知不知道您这样子可是会吓坏我的!”
他觉得四爷来就来吧,脸色还这样难看,惹得他认真想了想自己这些日子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事。
可他转而一想,不对啊!
这些日子他住在畅春园,四爷住在太子府,两个地方相距甚远,应该不知道他做的那些顽皮事儿。
更何况依照四爷的性子,他若真做错事,哪里还会坐在
这里?早就开口训斥他了。
四爷扫了他一眼(),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大白天的,你怕什么?”
弘昼举了举手上的书,正色道:“我在看鬼故事了,自然害怕。”
说着,他又添了一句:“这书可是皇玛法给我找的。”
四爷来畅春园,自首先要给皇上请安的,方才已知晓了这事儿,所以就并未多言。
弘昼很快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虽说四爷在外人跟前都是这副冷脸模样,但在他们跟前也是有温情时刻的,每每前来差畅春园看他与弘历,总是会问他们最近读了什么书,每日做什么打发时间。
但今日的四爷却沉默的奇怪。
弘昼放下书本,凑了过去:“阿玛,您可是有心事?”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上次四爷这般脸色时还是年侧福晋去世的时候。
四爷扫了他一眼,并没有接话。
弘昼被他这眼神看的心里发毛,忍不住道:“阿玛,您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是不是府中出了什么事儿?”
他的思维向来是天马行空,是越想越害怕,更是道:“难不成是额娘出事了?”
四爷皱眉道:“你胡说什么?”
“没有的事!”
弘昼正色道:“那为何您脸色这样难看?”
迟疑片刻,他又是道::“那难道是钮祜禄额娘出事了?”
四爷再次摇头。
弘昼只觉得自己真的要被他急死了,忙道:“阿玛,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倒是说呀!”
“要是您再不说话,我就要被急死了!”
四爷微微叹了口气,道:“是弘昌。”
弘昼一愣:“那是弘昌堂兄出事了?”
说着,他更是安慰起四爷来:“您别伤心别难过,我知道您担心十三爷受不住,自古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是世上最难受的事儿,您放心,这些日子我会好好陪在十三叔身边安慰他的……”
四爷实在忍不住扫了他一眼:“弘昌好得很!”
弘昼又是一愣,不知道四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在他听四爷娓娓道来,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弘昌与弘时这些日子和老八,老九等人来往过密,弘昌不比弘时糊涂,但一来二去的相处下来,他觉得老八和老九也不算什么恶人。
再加上老八擅长攻心,弘昌就和弘时一样,渐渐觉得老八是个好人。
恰好老九有事请弘昌帮忙,这等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是老九委托弘昌帮他买个铺面。
老九乃是做生意的奇才,从前用钱是挥金如土,自被皇上下令抄家后,家中就一贫如洗。
老九哪里受得了这等苦?
所以就想借了妻弟的名头重新做起生意来。
能得老九看中的铺面自是不同凡响,老九也好,还是老八也好,在京中已无什么威望可言,所以老九就想到了弘昌。
() 要知道如今的十三爷可是京中继四爷之后的另一座热灶,往年连四爷都没能跟着皇上前去畅春园,今年十三爷却能跟着去了,弘昌身为十三爷长子,一出马事情定能成的。
弘昌听说这消息后原是一口回绝的。
可后来老九劝过他好几次,直说这铺子开起来之后定不会叫人知道,还说愿意让三成利润给他,更说京城做这等事儿的人多的很,又不知弘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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