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2 / 2)
尚富贵望了眼天色,爽快应了: "走吧,大钱,你去多叫几个人来。从灶房里拿几个胡饼来,我们随便对付一口,别耽误了功夫。"
大钱应下,跑去灶房里拿了胡饼水囊,尚富贵的几个得力帮手跟
着一起来了。大家心急着做买卖,哪顾得上吃饭,接过就上了马。
一行人骑马沿着白河而去,路上略微歌息用干粮,在太阳快西斜时,终于赶到了他们商船停靠的废旧码头。
码头凹进去,周围群山环抱,从白河主道上经过,不细看,还以为是一条支流。船停在此处,既能避风,又隐秘安全。
尚富贵骑在马上,抬眼看去,挨挨挤挤一共停靠着十五艘商船,船不算大,上下两层,比起官船要小两号,为了防潮,贵重的绸缎,茶叶等货物都放在上面一层,下层船舱住人。
时辰不早,尚富贵也不多话,领着人上了船,忙着看货物的品质与成色。
赵寰站在半山腰,望着底下的忙碌,惋惜道:“这些船,比起”康济号”与“通济号”差太远了,能在河流中行驶,却出不了海。”
后世打捞的南海沉船,也不算最大的商船。据《梦梁录》记载:“海商之舰,大小不等。大者五干料,可载五六百人;小者二干料至一干料,亦可载二三百人。”
“康济号”与“通济号”,是赵佶时期打造,出使高丽的神舟,世人形容”巍如山岳,浮动波上。”,比《梦梁录》记载的还要大。
后来的周去非,在《岭外代答》里记录的木兰舟:“一舟容千人,舟上有机杼市井。”
北地的船,几乎都被金人毁了。"康济号"与"通济号",亦不复存在。
南边如福建路的泉州,船舶大多都是由此地制造。广州路的广州府等港口,有大型的出海商船。
北地战乱毁损太严重,遗留的船只,还不如他们停靠的商船大。
赵寰看得眼睛都绿了,赵珞在一旁摩拳擦掌,道:“可能动手去抢了?”
岳飞不禁忍笑,看了她一眼,道:“赵将军别急,且听赵统帅的安排。”
赵瑶珞很是不岔,道:"赵统帅,他们都是南边狗官的走狗!你与他们做买卖,放虎归山不说,还让他们赚了钱财去,真真是气煞我也!”
赵寰无奈,将气鼓鼓的赵辍珞推了个转,道:"走走,咱们回去,买卖上的事情,我们不懂,就让尚富贵去处理。”
赵璎珞不断回头,试图要争辩,赵寰不容置疑,接过她亲兵递来的缰绳,声音加重了几分:&#3
4;上马!"
赵璎珞这才不敢多说,翻身上了马。几人一起骑马回了双队城。
兵营里人多眼杂,赵寰与岳飞并未露面,住进了尚富贵先前到的庄子。
几人回屋先去洗漱,用过饭后,坐在一起吃茶。
春日夜里冷,岳飞坐在小炉边亲自煮水泡茶。沿炉子一圈烤着橘子,不多时,幡子散发出浓浓的播香。
赵珞深深吸了口气,赞道:“没想到岳将军还有此雅兴。”
岳飞哈哈笑道:“以前在西北时,赵统帅说吃多了羊肉与蒜,屋子里一股难闻气味。天气冷,又不好开门换气,就在屋子里烤桶子。待桶子的香气被激发出,屋子里的味道便好闻些了。"
赵瑶珞道了原来如此,她忍了许久,终于问了出来:“岳将军镇守在兴庆,为何到了双郭州来?”
岳飞看了眼赵寰,她手上慢慢撕着桶子皮,道:“徐将军镇守在甘州,兴庆的兵马就无需太多,一部分并入了甘州军,一部分迁驻到了黑山城。只这几地守住,西夏就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以西夏的实力,北地不出兵,他们就得高呼阿弥陀佛了。
不过,这样一来,岳飞手上的兵马就被瓦解了。
赵辍珞呆住,赵寰道:“岳将军会入枢密院,他如今的差使,便是到各地军中巡视。枢密使只会打仗还不够,断不能长期离开兵营。各地的驻兵,我没功夫管那么多,岳将军正好到处走一遭。”
赵寰的解释,令赵珞的嘴张得更大了。
岳飞升了官,入主中枢成了枢密使。他去巡视全军,若是他趁机拉拢各地将领,北地的兵权,就悉数被他掌控了。
赵寰哪能看不出赵璎珞的想法,不止她一人会这般想,其他人也有此疑虑。
用兵并非枢密使能独自决定,军令政令分开,现在各地驻军只听从她的调遣。
岳飞的品行与胸怀,赵寰信得过。在用兵打仗上,肯定比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强。
驻守在兴庆,实在是埋没了岳飞。一旦打仗,他也可去前线亲自督战。如今有他去整兵,她能放心做其他的事情。
至于虞允文,他如今担着枢密院最高的官职,他的才能,在文治上不输于武功。
赵寰打算将他调入中书省,将铁
与各种矿,国之重器一事,交由他负责。待姜醉冒她们调回中枢时,接替轮换。
如今燕京快要春闱,赵寰与岳飞一起快马加鞭到汉阳州,一是担心赵璎珞,二是顺便巡视又召州军。
赵璎珞的狠劲,传遍了大江南北。这绝非好事,刚极易折。
南边赵佛佑她们的遭遇,给赵寰再次提了醒。
说得委婉些,她们都非常人。实际上,她们都是病人。
赵璎珞上次差点死了,她活过来,病却很难愈合。
因为,这个世道对女人的苛责,太过普通寻常,而且合乎礼法规矩。千百年皆如此,她们好些人都习惯了,他们更是刻在了骨子里,信手拈来。
张俊老奸巨猾,要是他故意激怒,赵璎珞说不定会着了他的道。
赵寰想换更为谨慎些的林大文前来双外,将赵珞调回京畿去。
刚一提,赵珞脸色就变了,她死死盯着赵寰,道:“赵统帅,你可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岳飞觑着赵寰的神色,起身说道:"我去打些水。"说完,欲离开将屋子留给她们两人说话。
赵寰让他留下了,道:“此事是中枢调遣令,岳将军,你虽还未正式任命,但这件事,你也要参与,且听上一听。”
岳飞又坐了下去,赵璎珞紧抿着嘴,目光从他身上,又挪到了赵寰身上,满身满脸的倔强:"我想留在郊州打仗,我不怕他们!”
赵寰将赵佛佑与赵金姑,以及邢秉懿的事情都说了,"与南边的仗,没那么快打,北地也没钱打。如果你在此,张俊可能利用你的性格,布下陷阱,趁机取了双Ⅳ州。'
赵璎珞知晓赵佛佑的事情,对赵金姑定亲也有所耳闻,只不清楚里面的曲折。她愣愣着着赵寰目露哀伤,声音哽咽了起来:“她们,她们……”
赵寰温声道:“佛佑没了,三十二娘本就不好,她的病情,应该又加重了。邢娘子在来金国的路上,与我都小产过。后来在浣衣院时,她又小产了一次。那晚很危险,留了很多血,差点连命都没了。在浣衣院,根本没办法养身子。那些日子,她是如何活了过来,只有她能体会。如今她不管是为了权势也好,为了其他的也好,她都不再是以前的她。且不去看从前,以后也看不到,我们只看眼下。邢娘子肯定是野心勃勃,她
在那样的朝廷,没有根基,没有宿卫支持,说不定就是下一个西亶的小梁太后,三十二娘迟早得走上佛佑的路。这样的牺牲,太过惨烈,且完全不值得,没必要。"
岳飞神色震惊,赵寰看向他,道:"岳将军,你是君子,这些事情,你不会到处嚼舌根。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本就是金人的恶行,其他人我不管,我的这一份,要如实记录下来,给后人以警醒。别以为出身权贵之家,就高枕无忧,在敌人的铁蹄踏来时,权贵之家的,更得首当其中。我让你留下来,是想给你提醒,去徐将军她们兵营时,要多留意她们的情绪,打听下兵营里的传言。若有那拿什么女人的清白,金国那些事嚼舌根的,严惩不贷!”
岳飞沉声应了,赵璎珞想起那些日子,手紧握着茶盏,连手指都发白了,难过地道:"三十二娘如何能嫁人?邢娘子这样做,就是要逼死她。”
赵寰道:"我来邓州,不仅仅为了做买卖,还准备救三十二娘。"
赵珞不解,事情太复杂,赵寰也没多解释,道:“你且以后看着吧。十九娘,文很担心你。我希望你们能慢慢愈合,每个人都好好的。不然,我们辛辛苦苦逃出来,就没了任何的意义。"
赵璎珞银眶通红,她仰起头,拼命眨回了眼泪,努力挤出丝笑:"二十一娘,你放心,我答应过你,会好好的。”
赵寰只能做到这些,能拉她们一把就及时拉一把,其余的也无能为力。
几人说了一会话,便各自回屋睡去。次日天刚蒙蒙亮,赵寰在庭院里练了一圈回屋,正要洗策时,忙了一整晚没睡的向富贵回来了。
赵寰见他累得眼袋垂下来都快成了两个布袋,忙吩咐人去拿热水点心进屋:"你先洗一洗,坐下来边吃边说。”
向富贵人虽疲惫,心中着实高兴,将账本奉上给赵寰,嘿嘿笑道:“赵统帅你先瞧瞧,这次赚的钱不多,但他们上勾了!”
赵寰翻看着账本,热水送进屋,向富贵捧起水胡乱洗了几下,在她对面坐下。案几上摆着他平时最爱,早上总得喝上一碗的药汤。
向富贵愣了下,顿觉得整晚的辛苦都值了。咧开嘴嘿嘿笑起来,端起碗,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
抹了嘴,向富贵迫不及待说了晚上的交割:“在谈价上颇费了些功夫,他们这些人,唉
,看似聪明,做买卖都赚了钱。可他们做买卖,哪是靠着正经手段,都是背后主子的权力,与他们能打交道的,自是滑不溜秋,不然得亏得倾家荡产。这布料,里面的讲究多了去,别看都是绢,好的织娘,每次机杼的力道都一样。她们一匹锦缎,能卖五贯钱,而其他普通寻常的,只卖得到一到两贯钱。他们看不出来区别,好坏混在一起,照着贵的算了钱。这样损失一部分,也总能落几个钱。我就当眼拙了,也没太多压价。盐照着你的吩咐,以北地的价钱折算。只将羊卖得贵了些,找补了些回来。”
赵寰看着账本,这些东西不愁卖,送到雅州黑山城,会翻数倍价钱,流到西域与大理国等地去,
向富贵道:“赵统帅吩咐了要像平时那样做买卖的态度,不敢说他们十成信了吧,至少得信了九成九。我有意无意告诉他们,海边盐场的厉害。他们拿来的货太少了,这条道又实在太危险,不值得我走一趟。他们要是想做大买卖,直接走海路到达密州,从海上走也安全。若愿意做了,就在南边小报上,登上约定讯号:刘家铺子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小振比邸报快,而且只要出钱,就可以在上面刊上铺子的买卖,吸引客人前去光顾。
说到这里,向富贵停了下来,他伸出两只巴掌,笑道:“要做就做大的,至少得十艘海船的货起。我到时候拿烈酒,番邦的新奇货,肥羊,盐,金子与他们交易。”
明州到密州,早就有了海上航路。密州落入金人手中之后,此航线就没再用过。
如今密州在赵寰手上,黄河在直沽的南郊入海,如今差不多已经定了下来,海岸线逐渐清晰。
甘岷山送了信到燕京,密州的港口已经在修葺,直沽的港口已选好了地,择吉日动土。赵寰微微笑起来,她的码头已快建好,就等着南边送来十艘海船停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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