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1 / 2)
温瑜纤白的手半撩着车帘,描金织锦的缎布下,清冷的侧颜似雪山穹顶的一弯冷月。
她也瞧见了不远处的萧厉,敛眸朝着李洵略一颔首道:“我知晓了,一切等进坪州城后再说。”
李洵拱手退下,经过萧厉身侧时,朝着他顿首示礼。
萧厉心烦意乱,连回礼都忘了,在李洵离去后,大步走向车前,却连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一时都忘了个干净。
他有许多话想问温瑜,可温瑜才因佛寺的事疏远他,他不敢冒进,万般滋味滚过心头,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一句:“南陈使者来了?”
温瑜望着他凌厉好看的眉眼,拢在袖中的五指攥紧了几分,面上表情却无一丝一毫的变化,浅“嗯”了声。
萧厉垂下眼沉默了片刻,太阳在他高挺的鼻梁侧面落下一片暗影,那微抿的薄唇,带了点冷毅悍野的味道,他喉头滚了滚,沉哑问:“你见过陈王么?”
“他……如何?”
温瑜回想两年前自己方及笄,还只是南陈世子的陈王携重礼前来提亲的情形,眸底似一口幽幽古井,碎进了春日曦光也瞧不出分毫暖意,说:“见过,父王曾赞其性情温和,敦厚守礼。”
萧厉便点了下头,似乎一下子不知再怎么待在这里,道:“那就好……”
他脚下退了半步,有些狼狈地想离开,温瑜却又问:“你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萧厉勉强从那些杂乱又酸涨的情绪里,捡出了赵有财说给他的那些消息,说:“赵有财他们打听到,坪州内也不甚太平,那些世家望族把控着财脉,背后势力盘根错杂,坪州官府也只能在明面上压着他们,暗地里却少不得摩擦。”
温瑜道:“李大人已同我说过城内情况,陈州牧和范将军都是外派到此处的官员,没了大梁朝廷在背后支撑着,那些地头蛇被各方势力一挑唆,少不得又蠢蠢欲动。那些人都是见风而为,坪州同南陈的结盟达成后,他们便会消停了。”
她看着萧厉:“你跟着范将军走通城这一趟,看来已学会了不少东西。”
萧厉扯了一下嘴角似想笑,却笑不出来,最终只点点头说:“你已知道了就行。”
他转身往回走,还是那个肩宽腿长的挺拔背影,却又似带了几分说不清的萧索和颓然。
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的。
他需竭尽所能才学会去做到的事情,她身边的人轻而易举就能做到,且比他做得更好。
他除了在她身边无人可用时,舍命护过她几次,还有什么是能值得她为他停留的呢?
那种无法形容的涩苦再一次裹紧了萧厉咽喉,让他觉得心口发酸,嗓子眼发哑。
他生来就在一片泥泞里,他已经把自己掏空了,能捧到她跟前的,却还是比不上她所拥有的一分一毫。
他也想要权势,也想成为陈王、魏岐山那样可以同裴颂抗衡的王侯,可留给他去成长的时间,实在是太少。
萧厉往回走
的这一路,脸色实在是难看,沿途将士都下意识避得远远的,连个招呼都不敢同他打。
萧厉就这么闷头走进了树林深处,在一棵半臂粗的大树前停下,一拳用力砸在树干上,沉沉地闭上了一双泛着猩意的眼。
许久才轻滚了下喉头,吞下所有痛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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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瑜看着萧厉远去的背影,撩着马车车帘的手迟迟没有放下,眼底翻滚着晦涩的情绪。
有一瞬,她也下意识想叫住萧厉。
但叫住了他,又能同他说什么呢?
告诉他,其实她和南陈的联姻,也只是当初父王为保护她的权宜之计么?
但既已决定让他留在坪州,再同他说这些,无非又是给他虚无缥缈的希望,让他卷入这场局中。
温瑜沉默地看着他走进树林的背影,终也放下了撩车帘的手,肘关抵在车窗处,纤指撑起额角,眸光微黯地想起这场婚事的由来。
其根源,仍是在敖家。
那时父王和敖太尉一党的斗法愈渐激烈,敖家子女众多,敖太尉眼见她父王愈渐势大,与其拼个鱼死网破,索性又动了嫁女进长廉王府,日后继续做外戚的念头。
但她兄长那时已娶妻,在她父王荣登大宝前,敖家女儿若与她兄长为妾,传出去也不好听。
敖家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由敖太尉的儿子向王府提亲聘娶她,让她嫁进敖家暂且缓和两党关系。
她父王自是不肯,敖太尉之子残暴荒淫,在朝野内外声名一片狼藉,她嫁过去无疑是跃进火坑。但敖党联合了太后和先帝那边,给她父王施压,她父王母妃便是想拒了这门亲事,一时间都难做。
南陈就是在这时候找上门来的。
彼时老陈王称病已久,南陈又一直饱受周边部族侵扰,且老陈王膝下子嗣众多,皆对王位虎视眈眈,南陈世子在夺嫡中并不占优势。
南陈的老王妃为让儿子坐上王位,孤掷一注,决定让儿子求娶温瑜。
只要大梁不乱,往后大梁的两任皇帝,便是温瑜父王和她兄长。作为长廉王唯一的女儿,她在政治上的地位,远胜当时皇宫内那些有封号在身的公主。
为表诚意,南陈带来了迄今还被坊间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下聘厚礼,其中那面一人高的《神女赋》玉雕屏风,在民间的流传度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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