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2 / 2)
随后叉叉叉,紧急又胡乱地画了三条杠,全部划掉,不留痕迹。
苏云梨是第二天课前回来的,那时已经过了午休点。她掐着点进教室,匆匆找到宿舍同学留的座位,纪珍棠记得她去时是扎着头发的,回来时,发圈被绑在手腕上。
纪珍棠突然觉得挺释然的,心底油然而生的一种释然。
假情种的戏终于演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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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放晴的日子,空气里有种秋高气爽的凉意,青大帆船协会的学生在竞技,纪珍棠独自一人租了条小帆船,躺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仰头看天,很小的一片训练湖泊,躺着看天空时,不想着自己在哪儿L,就像回到了海上。
她小的时候常常坐在星洲的流碌湾,在晴空万里的日子,抱一个不要钱的coconut喝得过瘾。
想到这,纪珍棠馋巴巴地舔了舔唇。
她给钟逾白打了个电话,然后闭
上眼,阳光覆在薄薄的眼皮上。
对方接通后,纪珍棠省略了开场白,出声便说:“我前几天把你送的衣服运回家里,你一定想象不到这一路上我有多狼狈。我一点也不像这套裙子的主人,而仅仅是一个送货小妹。画面十分的割裂。”
钟逾白听得不是很明白,他揣度片刻,像是奇怪,沉声问道:“他送到你的宿舍?”
她说:“是呀,小高。”
少顷,男人失笑一声,低低的,柔和的,带点宽慰语义:“他很质朴,一根筋不懂得拐弯。”
弦外之音,多有劳烦,不要与他计较。
这个形容很有意思,也很克制收敛。纪珍棠听笑了,她不置可否,躺着看天。
“吓到了?”钟逾白像是担心她的情绪,轻声地问。
纪珍棠说:“没,没有被同学看到就还好啦。”
“挑了哪一件?”
“你猜。”
钟逾白几乎没有停顿,没有做出“猜”的行为,不假思索便道:“蓝色。”
纪珍棠惊得坐起:“既然会读心,赶紧猜一猜我现在想要什么,千方百计给本小姐送过来。”
她的玩笑话俨然开始没大没小。
钟逾白没有计较,声线已然平稳不惊,莞尔一笑:“在路上了,你的水晶鞋。”
纪珍棠吓得蹭一下站起来,又无能地转一圈,想要发疯发不了,紧接着气馁地坐下,说:“天啊钟逾白,你真可怕!”
第一次连名带姓称呼他,没有尊敬的意思,在这一刻,她丢掉一身铠甲,戒备全无,不害怕了,也没有欲望。只是想叫他的名字,这个取自诗文里的名字。
他懒散地笑了下,意图不太明显地反问一句:“怕我?”
少顷,她冷静下来,没有回答。
“你知道吗?我每天好像在做梦。”
说着说着,纪珍棠又躺下,开始梦呓般自语:“梦醒了要面对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无止无休的口角,身边围绕着各种各样让我讨厌的男人,带给我压力,让我看不清前途的学业。可梦里呢,都是你给我的各种馈赠,太美好,所以我知道那是不属于我的,是我承受不了的那一部分。”
钟逾白安静地听完,敏锐地接收到她消沉的信号,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说:“没什么,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吐槽一下。”
默了默,继续:“我要是小鸟就好了,扶摇直上九万里,看看大千世界,到底哪里有我的容身地。
“可惜我不是,我被困在这里,哪儿L也去不了。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生活变得更好,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美梦显得更加真实。”
钟逾白给了她一个回答:“那就不要醒来。”
纪珍棠昏昏沉沉地应了句:“嗯。”
紧接着又说:“现在这个社会,想诉苦的人太多,愿意倾听的人又太少。不论你出于什么目的,对我总是有耐心,也不管你怎么看我,
总之感谢你的倾听。我好多了。”()
他可能有一些话要讲,但那头传来工作中严正肃静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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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珍棠惊了下,又顿时感到有点羞愧,好像不是头一回了,打扰他上班,事实证明,不在一个频道的人,只要愿意,他也会挤出一点时间来,试图理解你的痛苦。
她还挺想道个歉的,但钟逾白自始至终没有说打扰,只是克制着嗓音,温和地一笑:“美梦没有什么不好,既然身在其中,就愉悦地享受。”
纪珍棠弯了弯唇:“好。”
-
珠宝展会当天,临近傍晚,钟逾白从公司出来,坐在后座,用指腹轻揉眉心,夕阳杂乱地穿透他的指尖。
“迦陵。”想起什么,他唤了一声。
丁迦陵应声。
钟逾白说:“记得联系包机公司,给飞机加满油。”
“今天要出远门?”
他稍稍思考:“路线还没定,应该远不了。”
最后接她的地点还是定在了落棠阁,纪珍棠很怕招摇,怕被议论是非。没多久,驶抵街口的海棠树下,车子停下的时候,钟逾白还在处理电脑上的工作,他再一抬头,望见那百年的树只剩一头凋敝的叶。
莫名的,他为这般萧瑟秋景做了视线的短暂停留。
直到余光里闯进一个娇俏活泼的身影。
纪珍棠粲然笑着,朝他的车飞奔而来。
她在裙子外面裹了一件薄薄的风衣外套,可能是御寒,可能是羞于展示华服。
学艺术出身,化妆手法非常精致,不输专业人员。
钟逾白下车,在车前望着她跑过来,微笑说:“好久不见,cinderella。”
纪珍棠刹住车,面色一赧,捂着嘴巴笑了下。
非常羞涩。
钟逾白微微躬身,与她平视,继续调侃一般说道:“应该在家里等着,我牵着你出来才合适。”
“等不及啦。”她甩甩凌乱的发,将额前的碎刘海拨到最慵懒自如的状态。在沉落的日光中,几根俏皮的青丝呈现一种浅浅的栗。
“姑姑不在?”钟逾白望着远处的店门,问道。
“她要在会逮着我逼问哪里来的衣服,多谢她不在。”
他笑了笑。
“我去网上搜了一下这一套,当红明星都难借到,我这样会不会太抢风头?”纪珍棠一边说着,一边将外套脱下,露出里面深蓝色的礼服,想要展示,于是在他面前转了个小圈,回归原位时脑袋一晕,差点跌跟头,钟逾白抬手,轻握住她的裸肩,将她稳住。
她的肩膀受了几分寒,就显得男人掌心滚烫。
一瞬的触碰,旋即放开。
他将手塞回裤兜,不以为意说道:“这不归我管。”
言外之意,他们借不到是他们的事。
随后,钟逾白又展露几分人情味般,语重心长:“人与人从不是只有竞争关系,互相欣赏是一种美德。”
() 纪珍棠笑说:“好有道理啊!”
她是打心眼里觉得,有格局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他的三言两语,让秀场上所谓的艳压群芳、争妍斗艳,这一类词汇显得毫无分量。
钟逾白望着她的笑眼,她心情明显变好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也会跟着多几分。即便仍然那么波澜不惊,难以捕捉。
钟逾白当着她的面,打开了为她准备的高跟鞋。
与裙子适配度百分百的浅蓝色细高跟,钻石红底,大概六七厘米,不出意外,又是一个晃眼的天价品牌。
他敞开劳斯莱斯的后座门,叫她斜坐。
随后蹲在车前,要给她穿鞋。
纪珍棠很不好意思:“我自己来啦。”
钟逾白握着鞋,稍稍抬眸看她。
她笑笑说:“大老板,你怎么能为我折腰啊,小心被媒体拍到,写难堪的话。”
他摇着头,无奈一笑:“世人总把男人的腰杆看得太重要。为不方便的女士穿鞋,不过是一件顺手的平常小事,我不认为有什么折损颜面的地方。”
“……”
纪珍棠悄悄地蹭掉了脚上原来的鞋,自觉地,迅速地将脚丫塞进鞋子里。没有让他碰到自己的脚,是有点难为情。
钟逾白自然也没有贸然动作,只帮她提起鞋子后面设计的一条水钻链条,试图系上。
从这个角度,她看向他利落的鼻梁骨,漂亮的线条,衬得男人容貌优雅,薄唇微抿,再往下,西服、衬衣、领带,皆一丝不苟。
她仿佛透过这张上乘的皮相,看到了男人蕴藏在骨子里的修养。正在缓缓地、从他的言谈举止间流出。
她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可是他们说,他是坏人。
她胡思乱想,绅士与坏蛋,不知道这两个属性能够兼备吗?
“磨脚的话,后面绑带可以剪掉,不会影响走路。”钟逾白帮她扣上链条的时候,微微蹙了下眉,是发现那几颗钻恰好顶在她的踝骨。
美观却糟糕的设计。
荡在鞋外,也显得有几分多余。
纪珍棠为他的措辞惊讶,“啊?剪掉,”她极其小声的,“这是钻石哎,贵上天。”
他说:“再贵也要以舒适为主。”
她无法共情他这一句话,有点失落地说:“我不敢啦,姑姑说,穿自己穿不起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穿它已经罪无可赦,还要毁坏?”
钟逾白起了身,他倚在那敞开的车门上,视线松松懒懒,逆着光望向她,正色问:“怎么会这样觉得?”
“不然我应该怎么觉得?”
“鞋衬人,不是人衬鞋。说到底,它是物品,你是生命。”男人的声音低缓磁性,说着说着,露出一点循循善诱的姿态:“一件东西而已,不会比你更加珍贵。”
她抬头看他,努力消化他的话。
钟逾白淡淡一笑,忽的躬身往前、曲指扣了扣她的头,很轻的两下:“小小的一
个脑袋,净用来杞人忧天了?”
车厢里萦绕着他身上浅淡的香气,温柔的,动人的。
“……”纪珍棠腼腆地笑了笑,没有接茬。她抬起脚,满心好奇地欣赏她的鞋:“好漂亮啊。我不想脱了,永远穿着好不好。”
他纵容地笑,颔首说:“那就不脱,永远穿着。”
车往路上开,纪珍棠坐在他的旁边,钟逾白怕她着凉,又将风衣外套披在她肩头,她还在研究高跟鞋。
“人的见识是慢慢长起来的,对吧?我要是哪里做得不对,你小声地提醒我就好。一回生、二回熟。”好似自我宽慰,她忽然说。
钟逾白却说:“总想着要长见识,岂不是一直在负重?当它是游乐园,好好地玩一玩,也能不虚此行。”
纪珍棠听完笑了:“潜移默化还是很有用的,我现在也学到你思维方式里的一点,柳暗花明又一村,看到路的尽头写着:此路不通,那就另辟蹊径。”
钟逾白也笑,认同道:“有所收获,也是一种柳暗花明。”
很快,劳斯莱斯稳停在酒店大门前的平台。
各大媒体机位架好,明星的保姆车一辆一辆驶进,但他们的车只能停在停车场,偏出口的位置,纪珍棠观察了一下,能开进来的,似乎只有钟逾白的车,因此他们顺理成章地避开了所有有摄像头的区域。
纪珍棠迈出车门,仰头看着夜幕降临的天,也看着这高耸入云的豪华酒店。
她想起林瑰雪说的,人生就是一场豪赌。
在这偌大的、繁华竞逐的歌舞场上。
赌输了,风起云涌上海滩。
赌赢了,一枕沪上黄粱梦。
那夜遥挂的月色明明柔和,却刺得她眼角膜酸胀。
“啧,你也弄到邀请函了啊。”
冷不丁的,耳畔传来一道熟悉又尖锐的声音,紧接着,戏谑地吐出两个音节:“bitch。”
纪珍棠耳朵震惊,急忙回过头去,看到赵斯齐的冷笑,不由的心头一凛。
钟逾白闻言,脚步也轻顿,侧眸看向说话的人。
浅浅一眼扫过去。
赵斯齐这才注意到正朝着纪珍棠走过来的男人,面色僵住,紧接着,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走得飞快,像在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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