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1 / 2)
勤勤恳恳埋头苦干的墨家又被安排了新的工作。
当墨家巨子看到宫里的内侍时,脸上的笑都是僵硬的。
传旨宫人对他笑了笑:“巨子,又见面了。”
巨子面带微笑,眼神呆滞,脸上挂着大大的黑眼圈,“陛下又要造新东西吗?”
虽然是问句,却透露着心酸的确定。
传旨内侍:“这次是大好事。”
巨子假笑:“每次都是大好事。”
传旨内侍:“……”
为了大秦,为了陛下,只能辛苦墨家了,谁让你们真的好用呢。
传旨内侍端起营业式微笑,那叫一个如沐春风,说话又好听,让墨家巨子躲都躲不开。
“巨子,这次可真是大好事,若是能办成了,流芳百世轻而易举。”
流芳百世!
巨子耳朵一动,脸上表情没变,但已经不再一直端茶了。
门口路过此地,正要避嫌的人脚步一顿,嘿,他听到了什么?
流芳什么?什么百世?
啪啪。
内侍拍了两下手,跟着他来的宫人打开贴着封条的盒子,露出里面雕工简单的木板。
涉及到专业领域,巨子本能地开始评估:“团花木,木制太软,不适合雕刻,怎么不挑硬木?这雕工落笔利落老道,只是边缘处理却有些稚嫩,像是个初学者,奇了,怎么这般矛盾?”
传旨内侍:你可闭嘴吧。
“此乃仙人所制。”
墨家巨子立刻改口:“率性随意,潇洒自如,既有老匠之严谨,又有新人之大胆,可谓是集二者之长,妙啊,真是绝妙!”
门外那人暗暗呸了一声,这老货,跟他说话就是炮仗,在别人面前倒会说人话了。
内侍很高兴能听到他对仙人的夸赞,但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仙人的彩虹屁,要听夸仙人的话,他回去自己就会说,还说得比这好听,比这花样多。
“巨子,请观雕版。”
别哔哔了,赶紧来干正事!
被再三强调的雕版终于汇聚了所有目光。
墨家巨子一见到就明白了它的作用,沾了印泥,加盖!
“这印章有点大了,难怪要用……不对!”他想到刚才内侍说得流芳百世的话,只是一个大些的印泥,如何能有这般尊荣。
“这是……”他凑近雕版,甚至还上手从头到尾摸了一遍,眼睛越睁越大,眸光越来越亮,
“这是印制书籍之作!”
巨子只是设想一下就激动得不行,完全坐不住,直接站起来在会客厅来回踱步缓解内心的澎湃。
“若是把各家典籍雕刻在木板上,再换上便宜的印泥,不,不用印泥,用墨水,沾上墨水,再把纸往上面一盖一抹,白纸上就有字了!”
“这样一天能多出至少二三百本书!还免了誊抄的谬误!”
门外偷听的那人骤然瞪圆了眼
睛,连呼吸都停滞了。
“如此巧思,如此巧思,的确称得上一句‘流芳百世’。”墨家巨子原地转了几圈,甩袍坐下,半个身体都往装着雕版的盒子那边探,“此等大功德,陛下当真要交给我墨家?”
“此事让墨家分薄盛名,仙人知道吗?”
陛下可别犯糊涂,冒着得罪仙人的风险把这件事传下来。
内侍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但那眼中的鄙视让巨子看得很清楚。
好吧,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们这位把墨家当工具人死命压榨的陛下,怎么可能为了给墨家扬名得罪仙人。
巨子扪心自问:我配吗?
他立刻自答:我不配!
“好好好,”他朗声大笑,“此事我墨家……”
“我们公输家应了!”一声大喝从门外传来,直接压过了巨子的声音。
巨子先是懵了一瞬,但他立刻就反应过来了,直接跳起来破口大骂:“彼其娘也!竖子敢尔!”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老鼠都有皮有脸,你却这么不要脸,你这么不要脸,怎么还不去死啊!
这句出自《诗经》的话,可谓骂得相当露骨直白,再加上前一句直接骂娘,巨子都得口不择言了。
时人追求不过名利二字。
为当下之利,为身后之名。
公输朗一张口就要把两个都抢走,难怪墨家巨子气成这样。
而且对象还是跟墨家有旧怨的公输家。
但公输朗可不理他,公输家是乘风而起,还是彻底落寞,就看今日之举了!
公输朗:都闪开,别影响我发挥!
传旨内侍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看看左边的墨家巨子,又看看右边的公输家主,陷入了沉默。
要说亲近,那自然是为大秦鞍前马后的墨家,这是自己人;但另一方是陛下惦记着想拉入咸阳为秦做事的公输家诶。
传旨内侍:左右为男~
这种烦恼还是交给陛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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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殿,微生雪站在落地镜前,换了一身又一身衣服。
“哪套比较适合?”说话间,她左看右看觉得不满意,又换了一套。
阳滋公主站在她身后看她一挥手一套一衣服,一挥手一套衣服,款式还全都不重样,不由得眼冒红心,但同时也觉得仙人真实了许多。
她们参加聚会时,也会这样换了一套又一套衣服,甚至连身上的配饰都要纠结好久,专门为聚会裁制的新衣刚出门就又看不顺眼了。
“仙人能到场,就是她最大的荣幸。”她这样对回复她的仙人。
微生雪从镜子中看她,“我换新衣服是因为要出门,与我去什么地方没有关系。”
宅家的时候恨不得天天睡衣,但出门就能爆发出惊人的行动力,大早上爬起来化妆、做头发、换衣服。
这
什么心理,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眼看着再不出发就要错过时间,微生雪才停下换衣服的手,随便挑了套与妆容适配的长裙。
是她一贯偏爱的青色,缀上银饰与流苏,看起来就自带清新之气。
殿门外,太仆提前安排好的车架已经等候多时。
“去外城。”
……
东外城,联排的房子被神秘买家购下,经过几个月的修缮,现在已经焕然一新。
少兰穿着一身简单的曲裾深衣,站在院中对着底下最后一次训话。
“今日仙人莅临,之前学过的礼节都记得吧。”
“记得。”院中传来整齐的回答。
“你们能有今日的容身之所,都是仰赖仙人慈悲。”她冷着脸,如同一位严厉的教导主任,一个挨一个地在每个人身上扫过,“若是今天谁出了差错,那就给本小姐滚出去,同屋中有一人犯错,整间屋子的人连坐。”
刚开始时,她还记得仙人的叮嘱,要对他们态度温和一些,但没想到连三天都撑不过,就有人偷院中的东西去给外人。
犯错的那几个人被拖出来杀鸡儆猴,也让她一改之前的好脾气,恢复老秦人一贯的作风。
结果这样冷硬的风格,却比之前的温情有更好的效果,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没有了,管事说的话也有更多人听了。
少兰想,或许是仙人久居仙界,不知人间的丑恶,总把这些贱民想得太美好了。
在接触之前,她从来不知道,人能愚昧到这种程度,也想不到,他们胆子能这么大,明知故犯,顶风作案,没有他们干不出来的。
当——当——
旁边房中的报时钟被敲响,辰时了。
妇幼院剪彩仪式将于辰时正开始,再过一会儿,仙人就要到了。
少兰最后对他们做了一番警告,就让他们各自回去换上新衣服。
无家可归的妇人各自领了几个小孩回屋,她们脚步匆忙,除了给自己换好衣服,她们还需要负责照顾小孩子。
“这里可真好,能有一口饭吃,虽然活多了些,但也能养活自己。”一个屋子中住了两个大人十个小孩,现在几个大孩子带着小孩在洗脸洗手,她们难得清闲地躲在帘布换衣服,还能抽空聊几句。
“这衣服可真奇怪。”只剩下齐耳短发的妇人抖开叠好的衣服,来自后世干练的长衣长裤让她忍不住感慨一句。
“这多好,把裆缝住不用担心干活的时候露出屁股蛋子,这套头的衣服坐起来也简单,两片布缝一下就好,还能省下半件衣服的布。”另一个脸上带着疤痕的妇人小心地洗干净手,才拎起衣服在身上比划。
一边比划还左转右转,展示在自己身上的效果,“好看吗?这上头还有花哩。”
她说的是衣角的位置,那是一个简单的像“山”字的符号,三个尖尖的头与田里的野草叶尖有些像。
若是微生雪在此,就能认出,这是她当日后试
用白纸和炭笔时,随手画的儿童简笔画草丛。
只是最简单的装饰,甚至连阵脚都粗糙得很,但对她们来说却是难得的贵重物品了。要知道,这时候的穷人,全家连一身完整的衣服都不一定能找出来,更别说是浪费布头去给衣服做装饰了。
“等会儿仙人来了,可一定要好好变现,我想一直留在这里。”轻手轻脚将衣服小心穿好的短发女人说。
“我也想。”带疤女人也说。
“我擅织布,从五岁开始就帮家里剥麻,再大些能留指甲了,就开始劈麻绩纱,从早干到晚,从年头干到年尾,除了交布税,余下的衣服都是男丁的,我连一块碎布头都轮不到。”
短发女人一点一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问:“你嫁人的时候,家里没给衣服?”
带疤女人脸上露出一点温柔和欢喜:“怎么没有,是用我小弟的衣服改的,只有两个补丁,簇新簇新的,我带到夫家穿了好几年才破,最后还改了尿布,给三个儿子用了。”
短发女人没有问为什么她有三个儿子还出现在这里,左不过那些伤心事罢了,她只是拍拍身上的衣服,笑道:“现在咱们都有新衣服了!没有人穿过的,全新的衣服!”
带疤女人也怯怯的笑了笑,眼中是对未来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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