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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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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爆竹放完了,溅一身灰尘,崔姣拍拍衣服,指指苻琰身上的灰尘,说,“殿下也有落凡尘的一天呢。”

笑着攥帕子给他周身都拂一遍。

她围着苻琰转,穿着厚厚棉裙也遮挡不住这娇娇细细的体态,朱唇含笑,玉白的手十分贴心将他衣襟衣袖腰间衣缀都抚干净、连衣摆也没放过。

苻琰看她,是个极贤惠的小妇人,一心为着自己的夫君,心里眼里也只有夫君。

在这一方小破院子里,再无东宫的那些人伦礼节,也不必顾虑诸多旁人言语,更不会介意将来会进东宫的那些女人。

他们如同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庶民夫妻,言语行止皆有举案齐眉的缠绵情深之态。

这一刻,苻琰短暂的想过,如果他不做这太子,仅是一庶民,兴许崔姣就真的能做他的妻子了。

他想着若有个崔姣这样的小妻子,家中一定井然有序,欢笑声不止,不会像在冷肃深宫里,他看不见有人对他笑,也看不见有人一心扑在他身上,人人都戴上了面具,面具戴的太久,连怎么拿下来都不知道。

所以崔姣才可贵。

可是崔姣做不成他的妻子,东宫的太子妃遴选,向来选出的都是士族贵女,要在朝堂中对太子有助力。

崔姣够不上这个位置。

不过也无甚紧要,她先做他的承徽,若她兄长能在春闱争口气中进士,他再提一提她的位份,她虽然做不成太子妃,但良娣是做得的,他们拜过天地,入过洞房,是天地祖宗都承认的夫妻。

虽在名分上缺失,但他心里只认她是自己的妻子。

崔姣轻柔问他,“殿下有给妾带避子汤药么?”

她其实也能去找草堂大夫买避子汤药,但民间多是偏方,草堂大夫也可能医术不精,开的药也不知会不会伤身,她以前在崔氏,就听下人说过,为防崔大郎房里的侍妾怀孕,也都给她们喝避子药,那药是草堂大夫开的,药性凶猛,侍妾喝了后,再也无法生育,还落得大大小小的病症。

崔姣断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去赌,有苻琰当然要苻琰出力,东宫的医师都是术业有专攻,他们开出来的避子汤才不会伤她,哪怕过了一日,她也想喝上避子汤。

苻琰滞了滞,十分自然道,“孤忘了此事。”

他还有脸说忘,明明那晚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什么等娶了太子妃,他就让她生一对儿女,不是要给她带避子汤吗?提起裤子就忘了!他身为太子,一言九鼎都做不到,忒贼滑!

崔姣又不能指着他的鼻子骂,只好装作不经意的笑道,“那殿下下次来,记得带避子汤给妾。”

苻琰点了下头,她就拿起扫帚去将那一地的碎竹屑扫掉。

午食吃的是馎饦,对付着吃的,最重要的是年夜饭。

外面又热闹起来,都在吹笛击鼓驱傩,崔姣跑厨房把崔仲邕叫出来,又唤了苻琰去搬鼓架出来,这种傩事在宫里要更盛大,每年年关宫里都会办

驱傩仪式,有专人挑驱傩舞,意为去除疫鬼,来年顺遂安康。

但傩事大多是在除夕夜办,民间倒与宫里不同,白日就驱了起来。

崔姣将击鼓的木鼓槌塞苻琰手里,说,“殿下来击鼓,有殿下坐镇,就能把疫病都驱走,阿兄吹笛吧,我去厨房看着火候。”

她蹦蹦跳跳走了。

苻琰想斥一句荒唐,他堂堂太子,岂能做这乐师的行当,但这院里又没人,大过年的好日子,就是放松些也未有不可。

站在他旁边崔仲邕闷不吭声。

苻琰看他手揣着衣袖,竹笛别在腰间,若不在意他那一身穷酸相,倒也是个玉树临风的俊郎君,苻琰对崔姣这位兄长是有些看不上的,书生向来懦弱,他连自己都顾不上,就更难顾上崔姣了,不过他毕竟是崔姣的兄长,照着民间的俗规,也算是苻琰的内兄①,苻琰而今又有抬崔姣位分的想法,便也要给这内兄抬举抬举。

但苻琰也不会假公济私,若这内兄是个中看不中用、腹中草莽的废物,那断然不能允他入朝堂,崔姣的位分也只能待她诞下他们的孩儿,他再请封晋升,个中虽有波折,应也差不大离。

苻琰便击起鼓来,鼓声阵阵,气势如虹,崔姣从厨房探头出来,见崔仲邕慢慢也执笛吹奏,悠扬的笛声合着震荡鼓声,盖过了外面那些杂乱的鼓笛声,片时,就都停下,只有这院里的乐声越过墙头,四散听闻入神。

苻琰擂完了鼓,崔姣唤他道,“殿下快帮妾抬桌子出去,妾给殿下做黄芪羊肉。”

苻琰便将木鼓槌丢在鼓上,进厨房去帮崔姣搬桌子,崔姣捧着一盆羊肉出来,悄悄看了看崔仲邕,崔仲邕闷着脸将鼓抬回去。

有苻琰在,这年他过的不开心。

崔姣也没办法,苻琰死乞白赖不会走了,原本以为他会被宫里绊住,可谁知道皇帝又犯了风痹,皇帝秉性她也见识过,他不舒坦,别人也别想舒坦,宫里还想过年,只怕有喜庆的,惹他不快了,还要被罚。

方才崔姣有意让他们合奏,是盼着苻琰能与崔仲邕说一两句话,发觉崔仲邕的才品,不指着苻琰会提拔崔仲邕,但也得让苻琰对崔仲邕有惜才之心。

可惜她的良苦用心,这两人还是不太对付。

崔仲邕转进厨房,见苻琰坐在崔姣身侧,崔姣细胳膊细腿,忙的团团转,一面还指使苻琰做调料包,苻琰黑着脸往纱布里塞黄芪、花椒、桂皮等佐料,塞的满满当当,又被崔姣说什么多了什么少了,眼见苻琰那脸越来越黑,崔仲邕唯恐他发作,忙走过去,要接他手里的调料包道,“殿下受累,仆来吧。”

崔姣知他不是真心想替苻琰做这事,只是怕她被苻琰责骂,他实在担忧过度了,苻琰显然是心甘情愿,他不想做的事,没人逼的了他。

果然苻琰脸更臭,调料包不给他,反道,“孤不累,你既然很闲,就这年味你做首诗来与孤听。”

是要考究崔仲邕学问之意。

崔姣心口一扑通,诗词是崔仲邕拿手的,这难不

倒崔仲邕。

崔仲邕一顿然(),便念出声。

“铜龙看却送春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莫惜颠狂酒百杯②……”

苻琰道了声罢,他便止住,这是他随口想的,沾着年味的喜,就显得十分寡然无味。

中规中矩的,形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这样的诗文,在他的崇文馆里,随便一个食客都能做出一首来,可见这内兄是平庸之才,不堪重用。

崔姣看得出苻琰眼中有鄙夷,抿一抿唇,担心崔仲邕再惹他不快,才想转话,屋外有人敲门。

他们住这里,也没告与旁人,但既然苻琰能找到这里,自然也会有其他人找来。

崔仲邕正欲开门,苻琰却起身来。

崔姣心知来的许是东宫什么人,苻琰得走了。

崔姣赶忙叮嘱他,“殿下别忘了给妾带药。”

苻琰瞥过她,自出门去了。

崔仲邕关了门。

崔姣才叹道,“那般好的机会,阿兄该拿出好的诗词应对。”

崔仲邕把调料包扎紧,对她一笑,“牙牙,我不想拿你的血肉来换我的前程,不靠太子,我也能凭自己崭露头角。”

他起身进了厨房。

崔姣惆怅之余又感到振奋,看起来崔仲邕对来年的春闱很有把握,这样她也没什么可愁的,背靠着苻琰也不见得就好,皇帝偏爱王贵妃和襄王,也不定苻琰就能登上皇位,将来若变天了,崔仲邕这样纯靠自己入仕的直臣方能保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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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琰出来以后便奔回东宫,来寻他的千牛卫在半道禀报,陆如意拜见过皇后就回去了,皇后又派了人来东宫,叫他去蓬莱殿过年,陆如意不在,他就没借口不去蓬莱殿了,遂只得回去。

苻琰进东宫后,重换上太子常服,便一刻也不停的赶去蓬莱殿。

到蓬莱殿将黄昏,过年期间,蓬莱殿也是一片年味,各房各宫门都张贴着福字,下仆们也换上新衣迎接新年,但苻琰沿途过来,竟觉得还不如崔姣的小院里欢腾。

苻琰进殿来,皇后忙让他入座。

今年不必围着皇帝周旋,虽说少了热闹,但他们娘仨也难得过个安静的好年。

苻琰与大公主一左一右坐在皇后下首,没刻意摆食案,膳食全在一张桌上,皇后亲手给他们姊弟各舀了碗羊肉汤,直说,“这是黄芪羊肉,我特意叫御膳房做的入味些,你们都吃吃看。”

苻琰想到走时,崔姣也说要给他做黄芪羊肉,调料包是他自己做的,竟吃不上,反而来蓬莱殿吃到了黄芪羊肉。

他尝了口汤水,和宫里的其他珍馐一般,好吃是好吃的,就是吃惯了,没甚新奇的,大公主说好吃,他也跟着附和好吃。

皇后一脸欣慰的看着他们,“好些年没坐一起过年,今年若不是陛下风痹发作,还没这好时光。”

皇后不记挂皇帝的病,大公主却记挂,皇帝对她宠爱颇多,她对皇后道,“阿娘,这黄芪羊肉汤我想送些去给阿

() 耶,他喝了这汤,没准会好些。”

皇后没好气道,“还用得着你巴巴送汤去,王贵妃贴身侍奉,他什么汤水喝不到,你别操这心。”

大公主便没再说。

皇后又转向苻琰,说道,“三郎,前天你提的那事,我同陛下说过了,陛下的意思是等年后再行晋封,现下过年期间,这事也不急着。”

大公主低头吃着菜,苻琰来之前,皇后就交代让她少说话,皇后并没有跟皇帝提过苻琰想纳崔姣为承徽,现在就是在糊弄苻琰。

大公主其实挺喜欢崔姣,但就像皇后说的,崔姣已然牵动着苻琰,这就不行了,苻琰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岂能被个小娘子搅动心扉。

苻琰微颔首,崔姣呆在小院里等着他,他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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