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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第 45 章 不知在用什么止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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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璴定早知道了圣莲教案中的牵扯,今天派人来,就是冲着冯翰学的。

方临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赵璴这只千年狐狸,被他盯上,冯翰学只管在东厂的天牢里多给自己念几遍往生经吧。

方临渊当即露出了个了然的笑来,朝着时慎点了点头。

“那便多要劳烦时公公了。”

旁边,东厂的番役们已然将院落周遭的圣莲教众们纷纷缉拿回来。这些人多是被射中了双腿,无法行动,被他们套上枷锁后押上了后头的刑车。

“那么奴婢便先行告退。”时慎慢条斯理地朝着方临渊又行了一礼,说道。

方临渊还了他一礼。

目送着东厂众人上马,眼见着后头的囚车也缓缓开了。方临渊看向站在囚车里的孙白,不忘提醒道:“别忘了我说的话,知无不言,自有江南百姓的公道。”

他光顾着看孙白的反应,却没看见,身后翻身上马的时慎,接着夜色朝远处的某个方向微微低了低头。

高傲阴沉的鹰犬,唯独面对主家之时,才会露出这样的姿态。

——

东厂的鸽子比方临渊早一刻钟抵达怀玉阁。

死人嘴里都能被东厂撬出东西来,更何况是满怀仇恨的孙白和贪生怕死的冯翰学。这两人好端端地送进东厂天牢,要不了一夜,直指江南党一脉京官的口供便能尽数吐出来。

至于物证……

但凡是银子的流动,不会留不下痕迹,更何况赵璴早有准备,他们的银钱往来、花销、以及诸多私人产业,早就在东厂的监控之中了。

鸿佑帝不用东厂的好处便在此时显现出来了。毕竟满东厂的闲人仍由鸿佑帝养着,却有的是时间门给赵璴办事。

赵璴将那张字条放进了银烛跳动的火焰里,火苗跳跃间门,他听见外头传来通报的声音:“侯爷来了。”

最后一点灰烬落在红木案上,赵璴衣袖轻轻一拂,便四散得不见踪影了。

方临渊的脚步声随即响起。

赵璴的衣袖也收拢起来。

柔软的丝缎翻飞之间门,恰好跳跃的烛火照到了那儿。只见赵璴掌心上有一道泛红的压迹,指腹之中,还有一条纤长的、利器划出的血痕。

像是情急之下掷出暗器时,不慎划伤的。

但只一瞬,软红的丝缎广袖便被他的另一只手压了下来。层层堆叠覆盖,当即便将那片痕迹全然掩住了。

——

方临渊回到府上时,已是后半夜了。

怀玉阁中还亮着灯火。

想来也是。能今夜及时地派时慎前来抓人,可见赵璴今晚也没有休息的心思。想到孙白口口声声地怒骂和冯翰学只求一死的惊恐,方临渊没多犹豫,便进了怀玉阁的门。

守在门外的侍女都在打盹,见着方临渊来,连忙起身给方临渊行礼。

方临渊却只摇了摇头,说道:“不必,我自己进去,你们休息吧。”

那侍女连忙入内通报了一声,直至推开门将方临渊送进去,才又替他掩上了房门。

一进卧房,方临渊就看到了坐在软榻上的赵璴。

他头发披散在肩上,寝衣外只披了一件红缎衫子,正坐在灯下平静地翻着手里的书册。城外彻夜不眠,东厂的囚车碌碌地驶过京中的长街,便连城中的百姓都听见动静,从窗里探出头来看热闹,唯独赵璴,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但偏他这个最平静的人,却是掌控局面的那个。

方临渊着实有些佩服赵璴,在他对面坐下,便开口问道:“今天城外抓的那些圣莲教的人,你早知道他们在那里?”

便见赵璴放下书册来,尚未应声,先从旁侧拿起了一只空的玉杯。

他一边朝杯中倒茶,一边应声道:“你怎么知道?”

“方才出城来的是时慎,我便猜是你派他来的。”方临渊说道。“这样及时,你定是早有准备。”

赵璴将玉杯放在了方临渊面前,说道:“也不算是。”

毕竟事发今夜,的确在他预料之外。

方临渊闻言点头,接过杯来:“那么,孙白所说的苏州知府冯翰学贪污赈灾粮款,当真确有其事了?”

却见杯中的茶触之温热,不烫也不冷,竟像是提前晾好似的,当真是他来得巧。

方临渊仰头喝尽了那盏茶,便听赵璴说道:“他不过是个马前小卒。”

方临渊听见这话,不由得问道:“牵涉很广吗?”

赵璴看向他,一时没有出声。

但方临渊自己也能想明白。他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赈灾的粮款不是小数目,他吞下那些钱,恐怕也是为了给自己买前程的。”

赵璴嗯了一声。

方临渊的神色愈发沉了。

“我知道水清无鱼,但他们贪污的这样放肆,是真不怕东窗事发吗?”他说。“也幸而圣莲教捉拿了冯翰学,甚至一路将他带到了京城来。否则此案不明不白地平了,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帮反贼作乱,怎么扯得出冯翰学背后的这些人来?”

说到这儿,方临渊微微一顿。

他想起今日孙白与他们的对话,孙白说是京中的人要用钱财换冯翰学的活口,他们此番入京,也是为送冯翰学而来。

方临渊一愣,继而看向赵璴,试探地问道:“圣莲教入京,不会也是你的手笔吧?”

赵璴顿了顿。

不等他出声,方临渊便看明白了他的神色,当即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去看赵璴。

“莫非这一切,全部都是你的谋划?”方临渊的半个身体都压在了他们二人当中隔着的红木案上,身体前倾,大半个身子都朝赵璴探了过去。

赵璴在他的眼神中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

“你坐好。”他说。“当心摔下去。”

但方临渊却顾不得这个:“从孙白挟持冯翰学脱逃,就全是你的计谋?是了,今日事发突然,若非全在你掌控之中,时慎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说到这个,方临渊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一顿:“呀,那我今天贸然行动,岂非打乱了你的计划?”

却见赵璴端坐在那儿,垂着眉睫,虽未看他一眼,语气却被夜色染上了两分柔和。

“不,你今天做得很好。”只听他说道。

“你不必安慰我。”方临渊道。“我确实不知实情来着……”

“我并非是在安慰你。”却见赵璴说道。“即便不知情,你不还是将他们全须全尾地交给了东厂吗?”

方临渊看见,赵璴终于抬眼看向了他。

“即便在京城,他们也有的是被灭口的可能,若非你动手,我还需再作筹谋,才能顺理成章地将他们送进东厂天牢。”只见赵璴这样说道。

方临渊眨了眨眼,第一次被赵璴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朝着赵璴羞赧地笑了笑。

赵璴的喉咙上下轻轻一滚。

他面前是方临渊放松地、笑着的模样,可耳边却响起了方才他起身下榻,取出自己夜行的劲装之时,跪伏在地的吴兴海痛心疾首的声音。

“殿下,您步步为营至今,怎能被感情牵绊住手足啊!”

感情吗?赵璴不知道感情是什么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他那时只知道。不能让方临渊丢了性命。

为此,他素来在衣袖中只藏三枚暗镖,今天却带了五枚,还因此在击落射向方临渊的箭矢之时划伤了自己。

为了什么呢?他从没对旁人的生死产生过这样的恐惧。

但这会儿,对上方临渊亮晶晶的、在灯下温驯又安然无恙的双眼,赵璴似乎找到了原因。

其实也没什么原因。

“殿下,安平侯于您,究竟为何重要至此呢!”

非要问出个答案干什么,他知道方临渊重要,就足够了。

即便这个重要的人,滚烫得像是落在他身侧的金乌,稍微靠近些,就烫得他心绪纷乱,连心脏都飞快地跳跃着、膨胀着、将他的喉咙都堵住了。

确实很烫。

赵璴微微抬手,在自己鼓噪的心跳声里,点了点方临渊距他不过半尺的肩膀,低声说道:“坐好。”

“哦……”方临渊顺着他的动作坐了回去,还小声嘀咕道。“我很稳,不会摔下去的。”

并非是他反复担心方临渊会压翻桌案,只是一颗小太阳离人太近,是会飞快地将人的骨血都烧化了的。

赵璴没有答话,只拿起桌上的杯来,停在唇边饮了两口。

但那杯子早空了,唯独他的喉咙在玉杯的遮掩下,上下滚了两番。

不知在用什么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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