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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6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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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床头点滴细微而规律的滴答声,还听见不远处属于另一虫的呼吸。

军雌显然也觉察到宁宴呼吸频率的变化:“再睡会儿吧。”

卡洛斯声调温柔,含着几分哄劝的意思,仿佛回到了一个月前。

但宁宴打破了若有若无的缱绻氛围:“不用。”

他摸索着坐起身。

卡洛斯生怕他拉扯到输液的手,急忙打开床头灯。

雄虫医院的病房是小套间,卧室内空间宽敞,正中央放着一张病床,旁边摆着沙发椅,以便陪床或休息。

小灯堪堪照亮了彼此的面颊。宁宴无意探寻卡洛斯为何会出现得那么巧,抬眼淡淡道:“麻烦你了,上将。”

雄虫语调疏离,瞳孔中印着寥落的光,神色平静而遥远。依偎在怀间的柔软姿态,似乎只是尚未清醒时的本能反应。

虽然早有预料,卡洛斯心中还是蓦地一空。

“宁宁,”他嗓音发哑,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宁宴,只能先复述医生的话,填补这段空白,“医生说您这次是因为低血糖,平常要规律饮食……”

宁宴静静地听着。

其实,方才在飞行器上,他确实恢复了意识,流露出的依赖也是真的。疲倦的身心与熟悉的怀抱,种种因素叠加,久违的脆弱情绪卷土重来、气势汹汹,让他自欺欺人地闭上眼,借着这个怀抱歇一歇脚。

然而,脱离了特定的环境和细节后,宁宴回望不久前的自己,却只觉得软弱得不可理喻。

此番异常举止的原因,要么是病中敏感情绪作祟,要么是让沐浴露味唤醒了从前的记忆。

总之,不会是因为卡洛斯。

同样的,分开以来,困住他的只是某些回忆,而非眼前的军雌。

他之所以信赖卡洛斯,是因为对方处心积虑地出现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陪伴他度过一段艰难时光;之所以会交付真心,也只是因为太傻,被骗得团团转。

相较于旁虫,卡洛斯不过是等级更高,军衔更高,瞳孔和翅膀的颜色更为夺目。仅此而已,再无特殊之处。

或者说,卡洛斯和其他亿万军雌没有本质区别。

“辛苦,我知道了。”宁宴等他说完,才问,“费用一共多少?我转给你。”

两虫面对面坐着,明明雄虫没

有表现出抗拒或是厌恶,还心平气和地说着话,卡洛斯心中却无来由地一紧,萌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

他越来越追不上这只小鸟了。

卡洛斯面色微僵,动了动唇瓣,最终只能徒劳地报出一个数字。

宁宴轻声应了句“好”,低头发消息。

卡洛斯的终端很快收到一条转账信息,付款方当然不是早已将他拉黑的宁宴。

卡洛斯此前查过,这个账户属于宁宴身边的保镖之一。

从始至终,宁宴表现出来的态度礼貌而客气。不再张牙舞爪,也不再故作冷淡,平淡得如同面对一个陌生虫。

——像是倒退回在木南星上的最开始。

甚至更糟糕。

这个念头让卡洛斯骤然慌了神。他被铺天盖地的恐惧感撷住心神,顿时顾不及铺垫,积压数小时的一句话,就这么突兀地问出口:“您为什么贴着抑制贴?”

闻言,宁宴才记起后颈抑制贴的存在。由于贴上去的时间太久,与胶面接触到的皮肤隐隐作痒。

换作不久前,宁宴或许会故意和军雌呛声,惹他生气。但现在,宁宴无意多做纠缠。

即便卡洛斯是研究项目的总负责虫,但雄虫私取信息素用作实验的事,知道的虫越少越好。

宁宴委婉道:“这是我的私事。”

这样的神态,落在卡洛斯眼中,全然变了意思。

私事?

是谁?

那个叫做罗宾的研究员,还是那个被抽选直播互动的军雌少将?

卡洛斯密切监视着雄虫周围的一切动向,脑中闪过许多雌虫的面孔。其中的绝大多数,宁宴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所以,是因为有了别的雌虫,所以才要和他彻底划清界限?

飞行器上短暂的温存,难不成是把他认成了那个雌虫?

昏暗的小灯隐去了很多细节。卡洛斯垂下眼,敛住红瞳间翻涌的神色——

这一瞬间,阴暗的欲念膨胀到了极点,山呼海啸般几乎将理智淹没。

玫瑰的刺很尖利,但并非不可攀折。只需要付出满手鲜血的代价,就能折断根茎,将娇弱的花枝私养在温室中,就此无法离开自己提供的养料与水分。

如今,卡洛斯甚至不需要迂回的手段,滔天权势足以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雄虫锁进金笼,同时伪造出意外身亡的完美证据。

到那时,雄虫宛如黑曜石一般漂亮澄净的眼眸中,只会映出他的身影。如果因惊惧而虚弱无力,他更能理所应当地、事无巨细地照顾雄虫。无法分泌信息素也无妨,脱离激素作用后,更能够证明他的心。

但是……

卡洛斯的手成拳攥紧,不断用力。直至刺破掌心,留下几道鲜明血痕,才勉强抑制住那些可怖的念头。

他犯过一次错,更不能一错再错。

贝奇尔死前的诅咒已然应验。他继承了哈雷尔元帅的相貌与天赋,也继承了对方的自私与贪婪——尽管那是年少的自己最为憎恶的东西。

“我……抱歉。”

卡洛斯担心自己再多待一秒钟,就会在雄虫冷漠的视线下遏制不住疯长的妄念。他留下一句语焉不详的道歉,便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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